「夫人,這是什麼地方?」藉著月光,槐兒慢慢的打量著行廊,抬眸看向牌匾。
我入住心明宮這麼久,一直沒有帶槐兒來這裡。在這樣的夜晚望著它,我竟然有一絲悸動的感覺?我回看昭牧,只見他眸光悠遠……
心明書隅,我輕輕一推,它的門便敞開了,裡面的古樸佈置依舊……只是夜中看不清,昭牧熟悉的點亮了燭火。
沒有塵灰的書桌和座椅……我淺笑道:「牧從不鎖任何房門,可是為了讓人打掃嗎?」
昭牧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槐兒卻已經隱忍不住了:「夫人,你大半夜的……帶七王爺來這裡做什麼啊?」
我看了她一眼,又抬眸看昭牧:「你真不知道……這個書房的特別之處嗎?」
燭光搖曳,昭牧慢慢的看向牆壁上懸掛的美人圖……良久,他才回看我,卻是對我輕道:「桃花,牧不能說晚秋不曾存在過,也不能說已經將她忘了,只是如今,牧心裡……沒有比你更重要的人。」
我心中一震!呆呆的看著昭牧,槐兒更是羞紅了臉頰……昭牧自然之極的凝看我,似乎這個世界真的沒有別人了?呃?其實,我是在問他知不知道這裡有暗宮的事!牧同學,你好像想歪了……
我回神忙道:「心明宮的當值宮人,不到天明肯定不會醒嗎?」
昭牧點了點頭:「均已被我點了昏睡穴……不會醒。」
我其實已經得到過昭牧的確定了,只是被他剛剛那當著槐兒的表白……弄得心裡有些緊張,難道昭牧真不知道這裡有暗宮?
「夫人,這裡有什麼特別嗎?」槐兒催問我。我知道,她是在想我該急的不急,還夜探這個偏僻的地方!
果然,她嘀咕道:「歲無生對您一定不懷好意的……聽她和婢女的話來看,中元節一定會對我們不利的……」
「槐兒,」我忙打斷她,這個丫頭,忘記昭牧在了嗎?「路上……偷聽了人家的話,還說?」
我小心看一眼昭牧,只見昭牧莞爾,並沒有懷疑我的表情……我隨即覺得自己多慮了,他怎麼會懷疑我和槐兒呢?他連性命都可以為我捨去啊!
槐兒似是意識過來:「這個……七王爺,槐兒是剛剛迷路了,不小心碰到了歲無生,也是不小心聽到的……不小心的!」
我不由得皺眉,槐兒真是越描越黑了!我也是多事,幹嘛要帶昭牧來這個地方,難道是我心結未解,還是對昭牧心存歉意?
「槐兒姑娘,貞貴妃的寢宮離心明宮甚遠……你還是小心些為妙。」昭牧淺笑一下,不輕不重道。
我心咯登一下,昭牧心思何其縝密,他是否察覺了什麼?槐兒是妖,他一個正常人應該不會知曉吧!我正想著,便覺得昭牧牽起了我的手……我本能的顫了一下,又覺得沒有理由掙扎……
槐兒忙點頭,又搖頭辯解道:「七王爺……我是在路上碰到,真是在路上……今夜,皇帝不是傳召貴妃娘娘去極清宮侍寢嗎?對,我就是在那個路上碰到的……」
我輕咳一聲:「不管哪裡碰到的,以後晚上不許亂跑……聽到沒?」
我使勁對槐兒使眼色,讓她別說了!心下暗歎:為什麼槐兒在我面前都很自然,在男子面前總是沒定力呢!以前在西岑國,格伢一個眼神,她就手發抖;在鬼嶺,狐狸一威逼,她什麼都說了,還整天鬼爺長鬼爺短的崇拜著;在古堡,冥無戈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她就恨不得鑽地下去;現在,昭牧只是溫柔淺笑,她就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恨不得解釋一番?
「是,以後不亂跑了!」槐兒忙低頭。
看她像含羞草的模樣,我不禁也泛起一些罪惡感,可憐的孩子,都是我這個主人指使的,還這樣數落你!卻見槐兒忽然抬頭道:「七王爺不是說帶夫人走嗎?那就沒有以後了!」
昭牧笑了笑,握緊了我的手:「桃花,若是不安,我們今夜便走……」
「不要!」我忙道:「牧,還是按原計劃吧!若是匆忙決定,怕是危險的很……再說,只要我小心點,歲無生不敢明目張膽的算計我!雖不知她想怎樣,不到中元節她應該不會怎樣的!」
其實,這都是讓槐兒偷聽之後的後遺症!槐兒聽又沒聽出什麼所以然來,一回來便是使勁的擔憂,說什麼歲無生在算計我,具體什麼她又說不清楚!昭牧聽到了,就更加放不下我一人在此了……他說,會速讓西名山暗人來京城接應!可我知道,若要帶我走,沒有好好的籌備過,一定是很難的!
槐兒拉住我道:「可是夫人,我們都在被人算計了,您不讓七王爺去籌備籌備,還帶七王爺來這裡做什麼?」
「這裡有暗宮!」我看著昭牧的眼眸,只見他神色微怔?片刻之後,昭牧的神情又讓我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槐兒驚喜道:「暗宮,是可以直通宮外的嗎?夫人,你怎麼知道的?」
「我不知道這暗宮是否可以通往宮外……我只是想,牧如果帶我們離開,我此生怕是再不會來極歲城了!」
「所以,你想告訴我這個秘密?」昭牧洞悉的看我,聲音很是沉靜!
我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麼,我心底還有一個聲音,一種似是心結的聲音:「那一年,我就是在這裡……知曉了你和蔚晚秋的過往。」
昭牧神情一怔,眸光泛起洇瀲的光芒,卻是難掩驚愕!我卻似瞬間明白過來:明白自己為什麼,一定要趁著宮人昏睡的時候帶他來此!
這些年來,我見證了昭牧的長情……只是當初的我,不願意去正視他的話和感情,如果沒有那陰差陽錯的暗宮之行,我和昭牧的人生將會如何呢?昭牧,是不是就不必如此心苦?曾經以為,他負了我;可是這幾年來,我的罪惡感卻越漸加深……
我感到昭牧牽我的手,緊了一些,卻是低沉了聲音:「你是……如何知曉的?」
我以為他會問我暗宮在何處,卻未想昭牧會這麼問!我看著他,猜測道:「那年無意間發現的……其實牧,你也知曉的,對不對?」
昭牧頓了一下,鬆開了我的手,看向燭光道:「父皇臨終時,暗示過我,只是……我未曾去找過它。」
燭光下,他俊美的側面,洋溢著一種聖潔的俊逸,竟讓我有些不敢驚擾?我終是不解道:「那麼,你是否不想進去……」
昭牧靜默著未出言,這樣的他,讓我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覺得自己怎麼這麼陰暗呢?偷聽,偷看……都有我的份!
「為什麼不去啊?」槐兒見昭牧靜默,不解道:「如果可以出宮呢!不是說,心明宮是先帝賜給七王爺的嗎?那這是七王爺的地方啊!」
我拉了槐兒一下,槐兒不解的看我:「夫人,我又說錯了?」
「或許槐兒姑娘說的對,」卻聽昭牧溫和出聲道:「……我們進去吧。」
昭牧的轉變,讓我有一絲愕然,只見他對我淺笑了一下:「父皇建此暗宮,原是是為我好……卻不想上天注定,讓你誤入暗宮,因此與我產生隔閡!」
「可是,你明明不想得知暗宮所在?」我籌措道,心中泛起疼惜:昭牧,如果不願意,就不要勉強了!
「牧想看一下,當年你緣何受到傷害……你帶我來此,是否為了解開這個結?」昭牧溫柔道。
我心疼越深,原來眼前這個男子,總是能站在我的角度去思考?無怪乎,他可以千里追尋著我,而只為了給我送一把琴,一支簫……因為他是個愛上了,就從不為自己考慮的人!
我想說不用了,可是看著他眼底的溫柔,似乎說不出話來了!我深吸了口氣,清醒過來,目光看向那本《拓跋王朝:心明篇》……心再次無來由的悸動!難掩的情緒,在這一刻竟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覺?好像有聲音在我耳邊說:看了這麼久,好奇就進去看看……
那聲音還說:他的出現,是因為我想了他千萬遍……拓跋離,如今我就算真想你千萬遍,你也無法來人間啊!意識到昭牧和槐兒在等著我,我忙收回思緒倉皇道:「就是那本書……把它取下來就可以開啟。」
靜候了片刻,暗門便在我們的等待下緩緩開啟,此刻,我終於明白這暗宮為何要以『心明史書』為按鈕了,先帝明澈凌定然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因為,從他給昭牧留下的很多暗示,就可以見得了!
先帝給昭牧居住的宮邸便是『心明宮』,這書房又是『心明書隅』,機關又是史書『心明篇』!昭牧既有先帝臨終的暗示,應該是很容易尋找的到暗宮入口的!明心見性……這一切,都似乎是明澈凌刻意為昭牧為之?只是昭牧重情,他不想和明昭玄爭什麼的,也就放棄了探查暗宮的權利!他不願意在極歲城常住,是否也有意避嫌?
「夫人,好奇怪啊!」槐兒邊走邊看頭頂上的粼粼亮光,聲音充滿驚奇道:「這頂上波光粼粼的是什麼啊?」
這些亮光,讓暗宮沒有漆黑的感覺,投射著閃爍光暈,曾經我也像槐兒一般驚奇,甚至還有些害怕!當時拓跋離還戲謔我膽子那麼小,還學人家做巫師呢!
「這是太液池底。」昭牧淡淡道。
我和槐兒都是一愣!槐兒驚呼道:「原來我們是水底下啊!那上面是月光照在湖上了?」
過了狹長詭異的池底通道,我再次來色彩斑斕的石室,中間石台上依然放著羊皮卷。可見,這些年真的無人來過!所以說,先帝是為昭牧設置的暗宮,一般機關碰了按鈕就會開啟,而那本書的機關,要靜候很久才會自動打開……先帝定然是設想周全的,猜想明昭玄不可能會在如此偏僻的心明書隅待很久!
昭牧看著石台上的羊皮卷,我輕道:「這裡面是線路圖……當初我便是無意間入了其中一個通道。」
昭牧斂了神情,對我微笑一下:「是善道,還是清道?」
我愕然:「是……善道。」
「七王爺,好厲害啊!您怎麼知道這裡有善道和清道?」槐兒訝異道。
昭牧淡淡未語,我心想:肯定是先帝告訴他的了!這個明澈凌果然是對昭牧偏心至極啊!難怪,明昭玄得了帝位,還是對昭牧恨意深刻了……估計在這個天才兒童的光芒下,他小時候沒少自卑!
「為何……牧不猜那『鑾』道?」這倒是我好奇地方,我也不知道這『清』和『鑾』是通往哪裡的。
只見昭牧淡道:「善者,通往善德宮;清者,通往極清宮……」
我心下一怔!只聽槐兒好奇道:「那『鑾』呢?」
昭牧眸光微凝,輕輕道:「鑾者,金鑾殿。」
我心中大愕!掌控了這三個地方,豈不就掌控了整個極歲城?遙想先帝過世時,正值藍家權傾朝野……而極清宮,更可探當朝皇帝的秘密;那麼金鑾殿,文武百官一覽無遺!
我再次被明澈凌的心機震懾了!明爺說得沒錯,明澈凌是個不簡單的人,只是他生不逢時……否則,這世間是不是又要出一個野心無極的帝王?
槐兒長長『啊?』了一聲:「那我們去極清宮吧!」
我看向槐兒,槐兒忙摀住嘴巴,眼睛吧嗒吧嗒的眨了起來,但聽昭牧輕笑道:「槐兒姑娘,怎麼了?」
槐兒使勁搖頭,卻只是看我,絕口不說話!我不禁被她惹得好笑:「說吧。」
槐兒似乎得了赦令,輕咳一聲道:「聽說善德宮自藍太后過世後,就無人居住了,所以沒什麼好去的嘛!金鑾殿,既無早朝哪有人啊!唯有極清宮……」
槐兒見我們沒說話,小聲試探道:「七王爺,您說對不對?正好歲無生今夜去了極清宮,指不定他們要怎麼算計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