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兒也不想回來的,可那皇上一定要我回來歇息,夫人,您……沒事吧?」
我看著槐兒的小心翼翼,無奈的歎息一聲:「槐兒姑娘,你已經問了五遍了!我說最後一次,真的什麼都沒有!」
槐兒忙道:「人家可是被鬼爺耳提面命過的!夫人,您可千萬別讓鬼爺知道這事……不然他肯定饒不了我。」
我失笑道:「鬼爺自己也說了,東昭皇庭又不是咱們的後院……怎能怪你?」
「對,怪那個皇上……」
我看了一眼中庭的仕女們:「不,這怪我……好了,我們進去吧。」
槐兒愣了一下,忙跟著我轉身朝內庭走來:「夫人,這如何能怪您呢?」
我邊走邊道:「是我要來東昭皇城;也是我要去儺祠宮;更是我莫名其妙的暈倒……」
「對了,夫人……您怎麼就暈了呢?太醫都診斷不出什麼,您是否又被世尊責罰了?」槐兒充滿想像力道。
我也越來越相信『天譴』這回事了!暗歎道:「你就這麼肯定?」
槐兒認真點頭:「自然是的,夫人定然不是一般人!不然,世尊才不會如此關注一個凡人呢……」
「人品問題吧。」我自嘲置之,入了寢宮,落座寢榻,一旦鬆懈下來只覺得自己有些疲乏。
槐兒不住的看我,還是一副彆扭的模樣,我覺得很是好笑:「槐兒,如果你沒事,就讓我歇息一會兒吧。」
「夫人,你很累嗎?」
「昨夜沒睡安穩……」我看著槐兒欲言又止的模樣:「你是不是有事?」
槐兒朝外看了一下,見仕女都在中庭,才湊近我輕道:「夫人,昨夜我出宮了……」
我一愣,槐兒忙道:「皇帝不讓我守在極清宮,我就怕您出事呢……後來幻化著回去,才一刻工夫便抵不住了,槐兒怕現出原形,便又回來了?」
「你是說,你以幻體重回了極清宮?」我愕然的看槐兒。
槐兒不好意思的點頭:「可是那明昭玄的帝王之氣太重,槐兒的微薄靈力根本抵不住……只是待了一會兒便退出了極清宮。」
槐兒的忠心,讓我心中微暖:「那你後來怎麼又出宮了?」
槐兒定定的看我:「那時,皇帝執意要我回來,槐兒便心中難安……偷偷潛回去時,發現仕女們都佇立在內庭外,而那個皇帝竟然……」
我正欲倒水喝,聞言微怔:「怎麼了?」
「夫人……」槐兒不滿又輕聲道:「他一動不動的看著您,槐兒從來沒見東昭皇帝這樣的眼神呢!後來,他還……」
我心下難安,有些恍惚的伸手倒茶:「後來?」
「嗯,您昏睡不醒,那皇帝竟然輕輕碰觸您的面頰……」
『當』一聲,我手中的玉茶壺和杯子發出了碰觸聲,槐兒忙止住了話音,小心翼翼道:「夫人,這些……您都不知道吧?」
我壓抑著心緒,輕輕放下玉壺:怪不得我一回來,槐兒便不安的看我,不安的問我發生什麼沒有?「然後,你就出宮去找暗人了?」
槐兒搖頭:「也不是,後來槐兒在皇帝身邊支撐不住了……想著如果他不再無禮,也就罷了!可是,他的指尖游弋在您的傷痕和唇上……好久呢!」
我倏然抬眸,難掩驚駭的看槐兒,槐兒忙點頭道:「夫人……槐兒絕無半點欺瞞!當他的指尖游弋到您的頸上的時候,還喃念了一句話……」
我心底發楚,頸上?只覺得糾結不已:「什麼?」
槐兒秀眉微蹙,有些茫然道:「他當時輕撫著您頸上的傷痕,說了一句,『你怎麼又受傷了?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那樣的神情好像七王爺呢……」
我不由自主的拂過頸項,當日自殘的傷痕早已淡成了月白色,明昭玄竟然會注意著?「什麼……七王爺?」
槐兒睜著美眸,嘟囔道:「就是好溫柔的感覺呢!沒想到,這東昭皇帝也會待人這樣溫柔……和這些日子約見您時的神情,完全不同!」
槐兒的聲音越輕,我腦海卻浮現:曾經那內庭的駭夜,長明燈下……他目光深邃的看我,『你的額頭受傷了……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這樣的語氣,可是明昭玄特有的?那麼,槐兒說得都是真的了?!
都說,無知無畏。此刻,我如此恐慌起來!腦海更是如亂麻一般,有些無力的握緊了茶杯:「你出宮,是去找暗人了?」
槐兒輕聲道:「是的!槐兒怕皇帝對您不利,也好早作準備……」
我苦笑搖頭,槐兒忙道:「夫人,您覺得槐兒做錯了嗎?」
「不,是我錯了……我太天真了,以為民意和利益,可以讓明昭玄和歲無生忌憚?殊不知,人心是最不可測的……明昭玄的帝王之心,今非昔比!」
槐兒愣愣道:「那……怎麼辦?」
「你怎麼和暗人說,暗人又是怎麼說的?」我回眸沉靜著。
「我只是問,若是夫人有什麼不測,他們如何營救……暗人首領給了我這個,您看?」槐兒從袖口中取出一個手指見長的管子:「他說,夫人若遇險時便將這管口拔出,自然會有奪目的煙花襲上天際……」
我接過管子,似乎是鐵製器具?這就是傳說中的信號彈嗎?果然是鬼嶺……在這個時空算來是相當的發達了!
我點了點頭:「暗人隱秘在皇城,想必明昭玄心中也是有感的……不到萬一,斷不能讓人發現了行蹤。」
「嗯,暗人首領也這麼說呢!」槐兒輕聲道:「對了夫人,暗人還說近日京城裡湧入了幾股勢力,亦是隱秘的很……怕是暗潮洶湧著!」
我心中一怔:「有跡像是誰嗎?」
槐兒搖了搖頭:「這些人能避開東昭耳目存在,暗人暫時還無法確定是誰,這些勢力定然厲害的緊……卻不知為何而來?」
「北真國怕是難脫關係。」我腦海浮現了花吟,歲無生不說有人在找尋妖嬈嗎?可是龍躍反戈,花吟身為他的義子,怎會在這裡呢?
「夫人,暗人懷疑,這些勢力和最近的京城謀殺案有關……」
我一怔:「謀殺案?」
槐兒點頭道:「是啊!夫人有所不知,這京城已經連著死了好幾個人了……聽說都是朝中重臣呢!只不過,如今都被朝廷壓下來了……尋常百姓知曉的,還是甚少!不過暗人說了,他們前些日子一發現跡象,便傳書給鬼爺了,想來不日鬼爺便會增加勢力給您。」
我微微沉吟:「敵友未分,小心些總是好的。」
看著槐兒凝眉,我忽然想起了歲無生,不解道:「槐兒,你可知道東昭國的鬼節是如何祭祀的?」
「中元節?尋常人家,都是供請先人鬼靈便好了。」
我沉吟著:「那歲無生是怎麼祭祀中元節的?這皇城裡又是怎樣場面?」
槐兒一愣:「以前,歲無生中元節也是在昭山啊,並沒什麼特別的……皇城?七月開始,皇城上下都要籌備九皇誕了,中元節好像並不需要張揚的。」
是這樣嗎?那歲無生所說的有趣祭祀……是什麼?槐兒沒再打攪我,我顧自靠在榻上想著這些剪不清理還亂的事情,不知不覺昏沉了意識。
夢裡,白霧繚繞……
男子,俊美邪魅如天人的容顏,熟悉又陌生著……
女子,衣袂飄飄,面覆面紗,卻是渾身如籠罩月光般空靈……
凝眸,女子淡然無語的看那天人男子,卻被不知何處而來的紫檀幽香縈繞?
笑歎,紛紛擾擾的茶寮裡,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牽著年幼的孩童落座……
孩童,仰起粉雕玉琢的臉龐,卻有著如星辰般晶亮的眼眸,流露出超脫俗世的淡然聲音『娘,何為未亡人?』
聲如清風吹拂,夢如柳絮分散,我心中卻是一陣悸動……明知道自己醒了,卻心疼的不想醒來?
很想看清那女子的模樣,卻總是看不清;很想知道女子會如何回答孩童,可夢終究不是連續劇……
忽聞真切的人聲傳來,卻是槐兒噓聲道:「我家夫人還未睡醒呢……莫要驚擾了。」
仕女亦是壓低的嗓音道:「槐兒姑娘,閔公公問要緊嗎?要不再傳太醫來給夫人看看?」
槐兒輕道:「我家夫人小憩罷了,閔公公連著來了兩次,是不是皇上又要借此……召見夫人?」
仕女靜默了一下:「槐兒姑娘,桃花夫人已經憩睡了三個時辰了……況且此事非同小可,皇上是為夫人好。」
「那又怎麼了?」槐兒語氣略急道:「你們再這樣驚擾……我家夫人明日便不住這極歲城了!」
仕女霎時無聲,槐兒這樣,我倒不好應聲了,反正也醒了就當聽相聲吧!卻聽槐兒似乎有些滿意的聲音:「若是夫人醒了,我自會通稟的,你下去吧。」
仕女應了一聲,便再無聲響。
過了一會兒,我才睜開眼眸,喚了聲槐兒……
「東昭國沈相之孫……」我聽完槐兒的稟報,訝異輕道:「就是你早上說的連環謀殺案?」
槐兒點頭:「是啊!沒想到這麼快呢!現在已經滿城風言了,聽說秋水情莊已經被戒嚴了……饒是這天下最大的青樓根基再穩,也經不起接二連三的出人命啊!偏偏都是東昭國位高權重的人死在那裡……」
我心中湧出一種怪異的感覺:「除了沈相的嫡長孫,現在能確定……是哪些人死在情莊了嗎?」
「那仕女說,每隔一日便有東昭大官死在那裡,第一個死的是宗正卿,然後是右補闕大人,再是虞部郎中,最後官一個比一個大,連刺史大人和沈相嫡長孫都死了!」
我怔怔聽著,果然是一個比一個大!莫說商人無權,就這樣的事情發生,秋水情莊麻煩大了!「情莊戒嚴,那情莊裡的人呢?」
槐兒愣了一下:「好像說,昨夜便已經盡數抓起來,怕是都在天牢關著呢!」
昨夜?昨夜,我在極清宮……「昨夜何時?怎麼會直接打入天牢的?不需要審訊嗎?」
「如今京城人心惶惶,死得又都是國家的棟樑之才……以沈相為首的群臣,哪裡會善罷甘休呢!這些青樓之人,怕是都要受株連了!」槐兒歎息一聲:「據說是子時剛過,金吾大將軍便率禁衛軍包圍了秋水情莊!」
「秋水情莊的風老闆他們呢?」我禁不住的擔憂起來,株連?金吾大將軍可是中央禁衛軍的軍事長官,看來是有備圍剿秋水情莊的?
「夫人,這我就不知了,那仕女也是不知的……」
「閔公公說,皇上要召見我?」我思慮道。
「嗯,來了好幾次……」槐兒面色一白:「夫人,定然和此事有關了!」
我點了點頭,卻又不解此事和我有什麼關係?但聽槐兒憂心道:「夫人,不會是株連九族吧?您以前住過秋水情莊,皇帝也要調查您不成?」
我一愣,歎道:「秋水情莊是個做生意的地方,照這麼說還不殺盡京城的男人?」
「也是!那皇帝急著召見您做什麼?」槐兒呵呵一笑。
我想了想輕道:「去了,就知道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夫人,我看……我們還是早點離開這裡吧!」槐兒很是憂心道。
我微微一笑:「好。」
槐兒鬆了一口氣:「那您待會兒就和皇帝提,他一定不會難為您的……」
我好奇道:「為什麼這麼肯定?」
槐兒嬉笑道:「君不聞,桃花夫人傾天下?」
我心中一緊,輕道:「槐兒,日後不許再提!你是不是看了昨夜的場景……才這麼覺得?」
槐兒忙道:「夫人,我不提可以……可這極歲城誰人不知呢?」
「你說什麼?」
槐兒看我一眼,輕道:「您昨日是不是昏睡了一天一夜?」
我看著她,靜待她說下去,槐兒歎道:「您昨夜沒睡好,上午急著回來補眠……我也來不及告訴您!您可記得昨天是什麼日子?」
昨日?「九夏苑游?」
「是啊!」槐兒長歎一聲:「原來這次的什麼苑游,是皇帝獨獨為您而設置的……如今誰不知,皇帝心思都在您身上了呢?」
我心中一驚:為何我覺得如此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