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早知道,從第一天被組織選中就知道了,只是,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還是會覺得悲哀,覺得痛,難道你不痛,不怕嗎?」紀宸星絕望的看著離悠。
離悠坐回去,平靜的臉上看不出有懼怕的神色,只是蒼白的臉色洩露了她此刻心中並不是表面一般平靜。
紀宸星突然笑出聲,顫抖著手指指向離悠
「其實,你心裡也是怕的,是吧?是吧?」
離悠緩緩搖頭,半晌才從紅唇裡吐出幾個字
「我不是怕,是……」
是什麼?是不值?不值嗎?有什麼值不值的?如果自己這次任務失敗,有可能被打成篩子,高掛在海選大廳的門上當擺設,警告那些暗中心懷不軌的人,呵呵笑出聲,離悠猛的搖頭,
「什麼都不是,我怕,我怕,怕無法回去見一凡一面,怕自己就這麼被挫骨揚灰,還來不及拜祭一下親人。」
紀宸星將杯中的水喝光,還是覺得冷,蜷起雙腿,身子蜷縮到沙發裡,呆呆的看著對面的離悠,臉上忽明忽滅的是絕望的痛
「我也怕。」
一處被滅,二處被端,所有人不留活口,誰這麼狠?竟然尋到一處二處的活動規律,一網打盡,看手法還不是一夥人所為。
今天出去,倆個人都得到了各自處傳的信,讓倆個人小心,離悠咬住下唇,杏眼裡含著一絲陰冷的笑,看來恨組織的人不在少數啊。她跟那些人一個想法,不同的是組織是她賴以生存的保障,組織在一天,她還有命吊著一天,哪一天組織真的不在了,她也就跟一處,二處那些人一樣,在這個世界上煙消雲散了,甚至沒有人知道這個世界上曾經有個她存在,沒有人會懷念她。
不對,這麼說不對,一凡會懷念她的,可前提是一凡無事。
心頭隱隱浮上一個名字,使勁的晃頭,想把那個名字晃出腦際,可是,直到眩暈的趴伏在沙發上,那個名字還是在腦中盤旋不散,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歐陽劍南,他愛的是安曦伶。
紀宸星一直看著對面的離悠,倆只手抱住膝蓋
「你,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嗎?」
「你呢?」離悠反問。
「我?」
紀宸星笑出聲來,臉上自嘲的笑刺痛了離悠的心
「你還有親人?」
紀宸星摸了摸臉上的笑,好像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剛剛是笑了
「是,我有親人,可是他們不要我了,把我丟到孤兒院門口就走了,如果不是他們那麼狠,我現在會這樣嗎?像個幽靈,半死不活。你說,他們算是我的親人嗎?算嗎?」
離悠頭一次聽紀宸星提她的家事,忍不住看向紀宸星,此刻的紀宸星哪有平日裡維持的優雅甜美模樣?臉色蒼白的像鬼,臉上的笑悲涼,刻骨,眼淚一滴一滴滾落,離悠心裡突然間對紀宸星產生了一種同情,一種憐惜,跟紀宸星比,自己算是幸運的了
「我比你幸運,我的家人都死了,一場車禍,就剩下我了。」
「你永遠都比我幸運,家人死絕了更好,更好,比我強,比我強,還有一凡,他……」
紀宸星再控制不住情緒,哭倒在沙發裡,身子顫抖的似風雨飄搖中的野草,離悠走過去,坐到她旁邊,拍拍她的後背,紀宸星撲到離悠的懷裡痛哭。
這樣的異國的夜晚,倆個女孩子因為一種兔死狐悲的淒涼,因為一種看到自己今後下場的悲哀,兩顆心緊緊貼到一處,不管日後如何,起碼這一刻倆個女孩子的心是相貼的,情是真摯的。
離悠輕輕拍著紀宸星的後背,低聲安慰,許久紀宸星方止住眼淚,伏在離悠懷裡
「不應該是相同的人做的,手法不同。」
「嗯,組織上最近得罪了什麼新的大人物嗎?」
「不知道。」
「……」
倆個人沉默了,窒息一般的沉默過後,紀宸星緩緩出聲
「賓西好色。」
離悠身子一僵,剛想搖頭,紀宸星在離悠懷裡重重點頭
「我們沒有時間了,幹我們這個行當,不是死也是傷,我遠程射擊不如你,我去做引子,我一定會傳出路線,到時候你做好準備,離悠,如果……你要好好對一凡。」
紀宸星從離悠懷裡掙扎起身,頭也不回的朝自己房間走去,離悠僵立在那,看著紀宸星的背影,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她知道紀宸星的辦法是目前最好的,只是……
砰的一聲關門聲傳來,離悠心裡一痛,狠狠的閉上眼,大聲吼
「紀宸星,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一凡,一凡……你自己去照顧。」
心痛如刀絞,不知道是因為讓了一凡,還是因為紀宸星即將去面對執行的任務,死,不可怕,可是屈辱……
離悠攥緊拳頭,一腔憤怒無處排解,誰來告訴她,孤兒有什麼錯?孤兒就沒有自由生活下去的權利嗎?恨,排山倒海,離悠將銀牙咬碎,雙眼發出仇恨的光……
第二天天沒亮,紀宸星便出去了,離悠躺在床上,聽著外面很輕很輕的聲音,痛苦的閉上眼,假裝聽不到,聽不到,聽不到,因為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跑出去攔住紀宸星,這次的任務,完成了也難功成身退,不完成,便是死亡。
可是死亡也好過這樣吧?離悠一躍而起,衝到外面,紀宸星已經消失不見。
茫然的靠在房門口,離悠的身體軟倒在地,後背脊樑處冒著涼氣,一直一直涼到心底深處。
紀宸星一夜未歸,離悠睜著眼睛一夜未眠。
第三天當清晨第一抹曙光升起時,離悠出了房間,將近傍晚的時候回到住的地方,開始收拾東西,長長的條形包裹裡取出長槍,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像對待嬰兒一般珍重,在她眼裡那不過是一件在普通不過的物件,跟冷冰冰的死亡毫不沾邊。
深夜十分,離悠帶著那長條包裹出門,沒有在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