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休康跪倒在地,兩隻大手顫抖著朝一凡伸著,枴杖已經扔到一邊
「一凡,一凡,原諒我好不好?原諒我好不好?當年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一霖的身子弱,送回你娘身邊,隨時都可能沒命,我也是沒辦法啊?我知道那些年你跟著你娘,小小年紀吃了不少苦,可是一凡,我沒想到你娘會帶著你跟一安一走了之,我沒想到啊,我,我真的有四處找你們,這麼多年,我的心一直在愧疚中浸泡,你說的對,我對不住你娘,對不住錦巒,對不住你,對不住昊霖,更對不住一安,我是罪人,我是罪人,一凡,看在你娘的份上,看在你弟弟的份上,你回去好不好?一安我也找到了,她現在過的很好,你回去,我把你們都接回去,我去跟錦巒說,我們一家子團聚好不好?」
程一凡身子微微打顫,聽到許休康說找到了一安,在控制不住,猛的轉身,眼睛死死盯住許休康
「你,找到了一安?她在哪?」
許休康哭的嘴唇發紫,臉色蒼白,
「她現在很好,十年前我找到她後,就一直暗中照顧著她,她現在過的很好,我的女兒,我不會讓她流落在外的,一凡只要你同意,我立刻去跟錦巒說,我們一家子團聚好不好?昊霖他恨我,這麼多年,他恨我,我知道,是我這個爸爸不好,不怪他,他現在成了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都是我的錯,一凡你回去好好教導他好不好?只有你能挽救昊霖了,他,他不肯聽我的話,我怕他……」
「你怕他不務正業毀了許氏,毀了你的心血是嗎?許休康,你最愛的永遠都是你自己,二十年前是,現在還是。」
「一凡……」
許休康哭到在地,泣不成聲,程一凡看著匍匐在地的老人,兩鬢斑白的頭髮,如同霜染,跪倒在地的身子如同風中凌亂的葉子,簌簌抖動,再恨,再怨,父子始終是連著心的,仰起頭,逼回眼中的淚,盡量讓自己聲音平靜
「你走吧,一霖,昊霖沒有你想像中的壞,他身上不止流著你的血,還有娘的,我相信他會打理好許氏,以後我不願在見到你,我們沒有什麼好說的。」
程一凡轉身要走,許休康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下子撲過去,抱住一凡的雙腿
「一凡……」
一凡身子一僵,蔚藍的天空浮現娘一張寬容的笑臉,那個時候神智清醒時的媽媽摸著他的手,溫柔的說
「一凡,不要恨,恨會蒙蔽你的雙眼,你的良心,一安,一霖,還有你,都是我的寶貝,我希望你們任何一個都開開心心的生活下去,還有,不要恨你爸爸,他有他的難處。」
難處?一凡眼淚滑下臉盤,娘一直替爸爸說話,一直不怨恨爸爸用一安換走一霖的行為,但卻被深深的傷了心,所以在一安被替代一霖送回來後,娘就帶著他跟一安離開了原本住的那個地方,緩緩蹲下身子,伸手去扶地上的老人
「娘,沒有怪過你,我也不想在恨你了,但是我也不想在見到你,我們之間再不見,好不好?」
無奈的語氣,飽含著無盡的傷痛,不恨,但是也無法去愛。
面對風燭殘年的老人,那個老人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他想恨,也難。
許休康顫抖著手,抓住一凡的手,剛想說什麼,驚呼一聲
「怎麼?怎麼回事?」
他抓著一凡被白紗布包裹的空空的小指,仰著臉望著兒子,眼神裡是憤怒,是擔憂,是驚恐,是後怕,就是這個關切的眼神,讓一凡瞬間被親情擊中,無力在抵抗,乾脆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父親
「你,到底要怎樣?」
許休康擦乾臉上的淚,一臉的狠辣
「怎麼會這樣?一凡,誰?誰傷的你?」
有人敢傷害他的兒子,許休康怒髮衝冠,年輕時候黑白兩道混,還沒有不給許氏面子的人,如今竟然有人剁掉兒子的小指,許休康穢濁的老淚再一次狂瀉而下,他欠這個兒子太多,太多了。
一凡忍住眼淚
「是我自己。」
「一凡,我查出你做的並不是普通的銷售,你告訴我,你從事的是什麼職業?」
一凡不說話,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空空的小指不動。
「那個女孩子是誰?告訴我,你愛她嗎?」許休康不愧是半生戎馬的人,眼裡不揉沙子,一眼看中一凡的弱點,直擊一凡的軟肋。
「……」
「好,一凡我不問你做什麼了,你若是愛那個女孩子,就該給她個幸福的未來,而幸福首要的就是平安,你不為自己想,也為那個女孩子想想,回到許氏,許氏可以庇護你,不管是誰,還沒有不賣許氏面子的,一凡,回來,把那個女孩子帶回來,然後你們好好的過日子,好嗎?如果愛她,就給她平靜的日子,一凡,不要像我……」
許休康再一次哭倒在地,一凡原本平靜的心弦被撥動了,看著匐在地上的身子,聽到內心妥協的聲音,不為別的,只為許休康提到的那個人,那個自己深愛著的女子。
「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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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凡收回思緒,回頭看著關閉的房門
「離悠,等你回來,我們就走。」
為了離悠,他放棄了二十多年的堅持,為了深愛,他決定以許氏少爺的身份脫離組織,然後帶離悠遠走高飛,過平靜的日子,有許氏的庇護,組織不會在難為他們,只要他們守口如瓶。
只是,程一凡犯了個致命的錯誤,有時候,有些話,不該等待,等待是個無底洞,太多的意外會在那裡橫生枝節,想到就做,愛了便說,等待是愛情最大的敵人。
第二日離悠沒有跟一凡告別,以往的慣例,倆個人不論任何一個出任務,都會在頭一天晚上告別,然後第二天一個早早離開,一個在房間裡目送背影,誰也不說出來,誰也不追出去,彷彿只是短暫的離開,只是出去遛彎一般簡單,在睜開眼,那個人已經回到家中,倆個人又恢復寧靜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