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第二日大早,陳子昂、焦會青與魏大啟程南下,可謂千里迢迢。三人備足乾糧,做好艱苦的打算。鄂州、岳州以南時,人煙漸稀。秋越來越深,卻因一路向南,綠意反而漸濃。
到得岳州已經是十月,洞庭湖水一望無際,碧波連天,迎面撲來新鮮的氣息,讓三人好不快活。
焦會青說道:「洞庭湖的魚,比長江的魛魚味道還美呢。」魏大說道:「我們去捉幾條!」從口袋裡摸出饅頭,捏碎,就著岸邊的水草叢撒下去。此時秋末,蘆葦陸續顯出枯黃之意,不甚稠密。不多時,幾條魚兒尋味游入蘆葦叢裡。
陳子昂體力恢復不少,只是不能做劇烈運動,提不起內力,坐在旁邊觀看。焦會青低聲說:「你用棍去打魚,看你行不行。」蘆葦叢中,水清之極,但那魚兒看似近在眼前,實則水下尺許。拿一根粗大的哨棍打魚,難度可想而知。
魏大生在漢江邊,如何不知其中道理,面露為難之色。「死腦子!」焦會青一手操過哨棍,說道:「看我的。」
他看準一條鯉魚,卻把棍當槍使,用力插入水中。卻用力過猛,魚兒從棍底下逃走。他再試兩次,居然都沒有擊中游魚。魏大忍不住哈哈大笑,滾倒在地。
焦會青將哨棍丟到地上,嘿嘿乾笑道:「傻小子,你來試試!」魏大捉起哨棍,朝魚兒瞄準。焦會青忙說:「你一定打不到,你瞄低了。」魏大也不搭理,運力將哨棍擲出,卻是正中那條鯉魚。
魏大跳下水摸起鯉魚,朝焦會青憨笑。焦會青瞪大眼睛對陳子昂說:「這小子運氣好。」魏大待魚兒再游來,又如同上次瞄準,擲出哨棍,又擊中那魚兒。
焦會青說道:「見鬼了,難道我的眼睛有毛病?明明這小子瞄低了,卻能打中。」陳子昂說道:「要說打魚,老焦要拜魏大做師傅囉。」
魏大連忙搖手,說道:「哪裡哪裡,焦大哥只是不明白其中道理,這水裡的東西,就是比平常看得低才行。」他指著那叢蘆葦說:「你們看蘆葦,水上和水下的桿是不是好似斷折了?」他拔起那條蘆葦,好端端的一條:「就是這個道理了。」
陳子昂不住點頭,焦會青哈哈笑道:「魏大還真沒說錯。」魏大說道:「我自幼漢江邊長大,水裡的活可比你們清楚。」焦會青拍他後腦勺,說:「別吹牛皮了!」
這時候,湖心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船歌,歌聲清越婉轉,三人不覺一起向湖中望去。只見碧波接天,些許霧氣飄渺,隱約一條小舟子。仔細分辨,那歌聲是由船上傳來。
歌詞唱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陳子昂熟通詩文,頓時被歌聲吸引。歌裡唱的蒹葭就是初生的蘆葦,用來比喻在水一方的伊人。此時他武功盡廢,任是鐵打的漢子,不免心生頹意。恰好又是在蘆葦叢生的洞庭湖,浩瀚的湖波飄來女子柔美的歌聲,令陳子昂心顫不已。也許是其中的離世清幽的意境打動了他,也許是女子曼妙的歌喉讓人憧憬不已吧。
那小舟愈行愈近,陳子昂看清是女子盪舟而來,皮膚白皙,頭上戴了頂竹笠,迎風翹立舟前。在水天浩瀚的洞庭湖,宛如仙子,又似一朵出水芙蓉。
焦會青叫道:「小姑娘,過來。」那女子說道:「大哥有事麼?」焦會青說:「想借你船上爐火燒條魚,這位身體虛弱,熬點魚湯補補。」那女子看了看陳子昂,說道:「快請上來吧。」
小舟的烏棚內有爐火和瓦罐。魏大勺來湖水,清洗乾淨兩條鯉魚,又拿陳子昂的大劍砍為幾塊,丟入罐中熬湯。那女子說道:「也是吃飯時間,我多煮些米,一起吃吧。」
她在岸邊砍來一截碗口大的竹筒,將米放進去。又挖土起灶生火,用瓦罐盛了竹筒於火上蒸。魏大把剩下的魚用竹枝插好,架在火邊慢慢燒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