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急救室外,焦涵搓著手心,來回踱步,時不時向走廊盡頭看去,神情惶惶不安。
夕銀出車禍的事他甚至不敢親自去告訴龍少,只好讓個手下前去。他只要想到龍少這兩天來春風得意的樣子,就不忍去親自捅破那層笑容。
況且,這事太蹊蹺,他還沒查出眉目,龍少若是發怒問起,他答不上來,免不了責罰。
不知過了多久,急救室門上的紅燈還在閃爍,安靜的長廊裡,忽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焦涵的心「登」地一跳,心虛地抬起頭,看向疾奔而來的龍釋。
「龍少,銀姐她……」
焦涵的話還未說完,只覺眼前一黑,一個重重的拳頭砸在他顴骨上!
嘴角溢出一絲血線,焦涵不敢去擦,臉上火辣辣地疼,但這都比不過龍釋的眼神駭人。
他短而爽朗的髮絲被汗液粘成了一撮一撮,紛亂地攏在耳後,俊容鐵青,雙目幾欲噴火。驀然收拳,重重地拍打在急救室的門上。
「開門!讓我進去看夕銀!」
大掌一下又一下拍打著,焦涵只得硬著頭皮上去拉他。
「龍少,你別這樣。醫生這在搶救,不要干擾他們。」
「滾開——」龍釋一聲怒吼,手肘揮開,將焦涵打在了地上。
焦涵忍著疼痛,又站了起來,勸阻道:「銀姐出事,是我的失職。無論什麼樣的懲罰,我都甘願承受。現在,還是靜靜地等急救結果吧。」
龍釋眉毛倒豎,忽然橫起眼睛,狠狠地瞪了焦涵一眼。擔憂和焦慮滿滿地佔據了他的心,不知如何排遣,只能仰起脖子,發出一聲震徹心肺的痛呼:「啊——啊——啊——」
焦涵靜靜地站在一邊看著,只見龍釋忽然揮拳砸在牆壁上,冷著聲音問:「剎車怎麼會突然失靈?」當他收回手時,雪白的牆壁上留下幾條血線,但他卻毫不感覺到痛。
「據警方的現場勘察,方向盤和剎車都被人動過手腳。目前還沒查出是什麼人幹的。」焦涵小心地回報著。
「廢物!」龍釋狠狠啐了一口,「立刻調動黑龍幫上下所有人,一個小時之內給我查出是什麼人幹的,我要殺了他全家!」
「……是。」焦涵沉默片刻,還是領命。雖然他一聽到此事,就已經下令全力調查,但至今還沒有消息。如今龍少親自開口,無論如何,也得硬著頭皮查下去了。
龍釋忽然垂下頭,全身的力氣像被抽乾了,無力地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覺得眼前一片黑暗,頭皮發麻,內心輾轉,像是轱轆,被無形的絲牽住,那一頭,就在躺在手術台上的夕銀手中。
他以手抄臉,又兜住眉頭,深深的歎息,復又咬牙,眉頭緊鎖。像在痛苦地掙扎什麼。
焦涵實在看不下去,轉身悄悄地離去。
急救室外,紅燈跳動了幾下,忽然熄滅。
龍釋雙手蒙著臉,尚未察覺,只從指縫間瞟了一眼,又低下頭去。忽然,他像被電到一般,驀地抬頭,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紅燈滅,急救室的門被拉開,幾名護士和醫生推著手術車出來。
龍釋立刻迎上去,只見淺綠色的被單下,蓋著夕銀安詳的睡顏。她的頭上被紗布包了好幾層,再也看不到柔軟的秀髮,眼角打了方形的紗布,雙目緊閉,唇微微抿著,嘴角還有一絲瘀青。
龍釋的心一下子就收緊了,全身好像被凌遲般痛楚。他答應過要照顧夕銀,讓她一輩子快樂無憂,現在卻親眼看她遭受這麼大的罪,他寧願那些傷,是落在自己身上啊!
他撩起被單一角,緊緊握住夕銀冰涼的手,跟著手術車一起前進,眼光始終鎖在夕銀臉上不肯離開,同時開口問醫生:「她怎麼樣?有沒有事?哪裡不正常?」
醫生見多了這些場面,自然能平靜地回答:「傷者從高空墜下,身上傷勢過多,胸腔內出血。雖然暫時穩定了情況,但拖延下去一直不醒來的話,仍然有生命危險。」
一席話,讓龍釋的臉慘白如紙。就好像蹦極的選手,忽然從高空墜落的感覺,失重,找不到自我。
「醫生,你一定要救救她!她不能死,絕對不能死!」龍釋的眼眶濕潤,喉嚨顫抖著,已經無語輪次。
醫生只能盡量地點頭,寬慰。當夕銀被送進加護病房,龍釋再一次被隔在了門外。
心,碎裂剝落的聲音,在那一扇門關閉的瞬間,變得格外清晰。
龍釋無力地伏在玻璃擋板上,明亮的眼睛裡像有冰稜花在閃動。他的喉結滾動,唇緩緩地一張一合,自言自語道:「夕銀……為什麼我們要一直錯過?你等我,我等你,這樣浪費了好多年……我們中間隔了太多東西,直到今天,還有塊玻璃將我擋在門外。我要怎麼樣。才能走到你身旁?」
悔恨,懊惱,恨自己,也恨上天。如果夕銀就這樣安靜地在他眼前消逝,不如讓他也一起同行吧!
這時,焦涵回來,帶著從自動販售機那裡買來的兩罐飲料,將其中一罐塞給了龍釋。
「銀姐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他只能這樣安慰。
龍釋攥住飲料,抬頭看了焦涵一眼,忽然五指發力,生生地將易拉罐從中間捏凹陷了下去。碳酸飲料受壓,液體從拉環處噴湧而出,順著龍釋的手臂滴在地上。最後,那一罐飲料在龍釋手中變成了廢鐵皮一張。
「去他媽的黑龍幫幫主!」龍釋重重地把報廢的鐵皮摔在地上,「老子就是孬種,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這時,焦涵的手機忽然響起。龍釋似乎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尚未察覺。焦涵趕緊背過身,掏出手機,只瞄了一眼號碼,立刻打算走到角落去接。
然而,手腕一痛,手機已經劈手被奪。焦涵驚愕地回頭,只見龍釋臉上黑氣籠罩,狀如羅剎,不知何時已站在他的身後,手心正捏著那隻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