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釋和韓奕彼此心照不宣,憶起慘厲的往事和種種巧合,都有幾分感慨,全然沒注意到一旁夕銀的變化。當聽到龍釋說到迷路的小女孩時,全身如過電般顫抖起來。目光牢牢地鎖在龍釋身上,像是第一次見他一樣,不放過一絲一毫,從眼睛到鼻孔,都要仔仔細細再看一遍。
細長的眼睛彎起,就會綻放朵朵桃花,溫柔得像春風一樣的笑容……她怎麼會沒認出?現在,大哥哥的笑臉一點點和龍釋的交疊、聚攏,完美地重合在一起。為什麼一開始沒有發覺,他們其實是這麼的相像!
胸腔裡陣陣澎湃,一顆心像是被七月的錢塘江潮漫過,潮水退卻,全是鬆垮的泥土。夕銀的眼眶有點發紅,夾著濃重的鼻音問:「那個小女孩……你還記得嗎?她叫什麼名字?」
龍釋愣了下,不明白夕銀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可看到夕銀認真到近乎偏執的表情,還是仔細想了想,然後無奈地歎息:「她和我約好再見面的,說到時候告訴我名字。可是那次竟成了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麼。」
真的是他!夕銀按住幾乎要蹦出胸腔的心臟,她找了這麼久,思念了這麼久,原來那個人,一直就在她身旁!現在再回想龍釋曾經的無賴和糾纏,全都變得溫馨而美好。難道真的有天意嗎?十年後,仍然在冥冥中引導著她再次遇到他!
夕銀強壓著激動的心情,問出十年來一直壓抑在心底的問題:「為什麼失約……?說好了要問她的名字的,為什麼沒有去?」那天,她在風雨中站了一下午,一直到晚上,也沒見到大哥哥的身影。失望,沮喪,十年來,始終在猜想同一個問題,大哥哥是發生了什麼事耽擱了,還是根本就沒把和她的約定放在心上?
韓奕不解地看著夕銀:「小銀,你問這個幹嗎?」夕銀居然對龍釋的往事這麼感興趣,心裡不覺的有些吃味。
龍釋撓撓後腦勺,想了會道:「那天好像是選新幫主,我被推舉為候選人,一定要參加。當家的忽然死掉,發生那麼大的事,忙得焦頭爛額,確實也忽略了那個約定。」心裡著實納悶夕銀怎麼對那小女孩的事這麼關心,難道連個小女孩的醋也要吃?想想也覺得不可能,搖搖頭一笑而過。
夕銀懸在半空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時隔十年,終於得到了答案,原來大哥哥一直都記得自己,只是有重要的事情耽擱了。激動之餘,忍不住又問:「那你覺得那個小女孩怎樣?可愛嗎?有沒有一點喜歡她?」滿臉的期待是人看了都覺得不正常。
龍釋索性貼近夕銀,摸了摸她的額頭:「沒發燒啊?怎麼盡問些無厘頭的問題。」
夕銀惱火地拍開他的手,催促道:「快說啊!你喜不喜歡她?」
龍釋被纏得無奈,以為夕銀真在吃醋,遂一本正經地回答:「不-可-能!」完了又吐吐舌,「誰會對一個才見一面的女娃有非分之想啊!」
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滿腔的熱情瞬間熄滅,夕銀沮喪地吸吸鼻子,小聲埋怨:「怎麼不可能嘛……人家就是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上你了呀……」
韓奕憋了好久,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兩人的「打情罵俏」:「有時間聊天比如趕快離開。這裡隨時都有可能坍塌的。」
龍釋點點頭,把夕銀推到韓奕身邊:「你們趕快走吧。我找機會混在人群裡出去。」
夕銀不放心地看了龍釋一會,好不容易找到大哥哥,真不想這麼快分開。但礙於韓奕的腿傷,還是扶著韓奕先離開。
韓奕也看了龍釋一眼,張張嘴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噤了聲,扭頭走開。
待兩人的背影看不清了,龍釋才深吸口氣,攥了攥受傷的手,咬緊發白的下唇。
夕銀扶著韓奕走出貨倉,外圍的警察認出韓奕,立刻擁上來。
「韓警官,你沒事了?救援隊已經進去了,其他兄弟很快也能救出來。」
韓奕點點頭:「歹徒炸毀證據後就逃跑了,救出傷員就收隊吧。」
「可是,韓警官,不用再徹底搜查一遍嗎?」
「我說,歹徒已經跳海逃走了!你難道不相信我嗎?」韓奕忽然板起臉厲聲喝道,一旁的警員趕忙噤了聲。
夕銀明白韓奕是故意支走警察,好讓龍釋安全離開現場。可心裡還是擔心龍釋的傷,要是龍釋的右手因此而廢了,那她豈不是要內疚一輩子。
韓奕看夕銀臉色蒼白,以為她是在貨倉裡受了驚嚇,體貼地揉揉她的發:「小銀你也早點回去吧。跟我媽報個平安,也讓她安心。」
「那你的腿傷……?」夕銀不放心地問。
「沒事,等會救護車來,跟他們一起去醫院看一下就好。」
夕銀心中擔心龍釋,不想離開,可在這也等不到什麼消息,只好聽從韓奕的話。
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到了隔壁。徐清儀已經從電視裡看到韓奕安全救出,正在廚房裡煮紅棗湯,準備給兒子壓驚。
看到夕銀,扯著她的袖子就要她講講案發現場的情形,邊聽邊感慨警察的工作不安全,琢磨著怎麼勸兒子換份工作,明裡暗裡暗示夕銀做了自家的兒媳婦,韓奕就不會那麼拚命了。
好不容易擺脫徐阿姨,夕銀才回到家中。
坐在沙發上想了一會,滿腦子都是龍釋的身影。忽然間發生這麼多事,她需要時間來把思緒理清。可越想心裡就越不安,眼皮拼了命地狂跳。
不行!不能這麼閒著胡思亂想,不如找點事情來做。
煮飯吧!這個時候準備晚飯也差不多了。
「嗙——匡當——」廚房裡,鍋碗瓢盆摔了一地。
真是毛手毛腳!夕銀惱怒地錘著腦袋。
去淘米,盆裡的水泛開波紋,一圈圈,蕩漾的全是龍釋的笑顏。
「嘩嘩嘩」,不知什麼時候,水從盆裡漫了出來,又溢滿水池,衝到地上。
「該死!」夕銀低咒一聲,趕緊旋緊水龍頭,去拿拖把來拖。
「嗷——」沒走兩步,一聲驚呼。
夕銀被垃圾筒絆倒,膝蓋硌在門板上,淤紫了一大片。零碎的垃圾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