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亞月張了張口,還想再問些什麼,最終沒能說出口。其實她想問的,是勳的下落。當她睜開眼後,發現消失不見的,還有一隻抱著她的勳。他會去哪裡呢?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還能一直不露面?難不成人間蒸發?
不知過了多久,醫生終於出現,說是可以進病房探望病人了。
一片慘白的病房內,申彩音灩瀲緊闔,黯然的躺在病床中央。如果不是臉上的斑斑傷痕,甚至讓人錯以為是睡著了。
Aya就坐在床畔,一動不動的凝視著她。
凌亞月看了幾眼,終是不忍心繼續面對這一切,轉過頭小聲抽泣著。
凌亞佑輕拍著她的肩,安慰道:「別擔心,彩音是個頑強的女孩,會醒過來的。」
凌亞月吸著鼻子,仰面對著天花板,忿忿道:「怎麼會有這麼自私的人……霸佔了我的身份十五年,現在連一句『對不起』都不想說,就要離開麼?我告訴你,申彩音,你欠我的還多者呢,一樣樣都都得還給我,別想這麼簡單就逃掉!」
Aya忽然轉身,眼神在凌亞月身上停駐片刻,又轉向彩音,似乎回想起什麼。
病房門被撞開,老淚縱橫的申父和一臉心虛的小媽衝了進來。一看見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彩音,立刻悲痛的轉過身,喃喃道:「可憐的孩子……怎麼會這樣……」
凌亞月怔怔的看著申父,這個年邁脆弱的老人,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嗎?感覺……那樣陌生……還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氣,走上前,扶住申父的胳膊,輕聲安慰:「……伯父……別太傷心了,醫生說彩音還有希望的。」
申父像得了保證似的點了點頭,堅定的道:「我相信……這個世界會有奇跡。我們家彩音……一定會沒事的……」
凌亞月的手像被燙著了一半,倏的離開。剛才申父說,「我們家彩音」……其實他們,早把病床上的【彩音】,當一家人了吧。
一旁的小媽,也頻頻用紙巾擦拭著眼淚。
說話間,雷霆也趕了來,一進門就不分場合的喊出聲:「秋秋!」被凌亞月橫伸出的手攔住,才注意到在場的諸人,立刻噤了聲,只擔憂的望著病床上的彩音……
到半夜,探望的人都散了去,唯有AYA還坐在椅子上,疲憊的頜首休憩。
忽而抬起頭,黑夜裡,氤氳水霧的眸子更顯清涼澄澈。
「彩音……不知道還能不能這樣叫你……一個人抱著太多的秘密沉睡,會不會很辛苦呢?你到底是誰?是我在酒吧認識的那個會唱歌的女孩,還是【申彩音】,或者別人口中的【秋秋】?」
記憶的長河如同電影院裡老舊發黃的底片,迷惘的一端,有人飛快的抽口動著……
「Aya,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是劇本裡的男主角,你會原諒那個騙了所有人的女主角嗎?」彩音試探般小心翼翼的聲音再次迴響。
那時候,她眼底的期待和渴望,他全然沒有注意到。
「原來那個時候,你就都計劃好了……」說著自嘲的笑了笑,「彩音,如果把時間倒回那個時候,我想過,換一種回答,你就會從不幸,變得幸福嗎?」
聲音消失的那一頭,空氣裡靜寂無聲。病床上的人兒依舊安詳,他根本不可能等到回答。長長的吸一口氣,將臉龐深深埋入掌心,當情緒平復下來,再次面對她時,那張冰冷的臉孔,依舊被懊惱撕扯的支離破碎。
大手執起她蒼白冰涼纏滿紗布的手,放在手心裡熨著。
「我想說……不管你做錯了什麼,只要勇敢面對,就是堅強的。所以……你不能這樣睡下去,你要起來面對每個人。我的歌,只有你來唱,你這樣閉上眼睛躺著,算什麼?」
痛苦哀傷的譴責,似在質問熟睡的人,然而真正不能原諒的,是自己。從來沒有真正的去瞭解過她,沒想過她的想法。一味的去要求和誤解,原來她小時候吃過這麼多的苦,原來她生活在申家一點都不快樂,原來她在心底埋藏了這麼大一個秘密……
可是他看到的,只是大手大腳無憂無慮的申彩音,狂追小偷十幾條街和人大打出手的申彩音,神經大條怎麼罵都嬉皮笑臉的申彩音,會唱他的歌唱到流淚的申彩音……
傻瓜……這麼沉的秘密,你要一個人,背到什麼時候?
月亮披起薄紗的時候,病房門被悄然推開。
Aya收拾起失控的情緒,回身望去,竟然是申道赫——彩音名義上的「哥哥」。
白天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挑深更半夜來探病,然而還是禮貌的欠了欠身,離開了病房,將私人空間留給他們「兄妹」。
申道赫緩緩走近,大手肆無忌憚的伸向熟睡的彩音,一把攫住她的下頜,聲調陰冷而深沉:「你就只能耍出這麼點小聰明嗎?以為閉上眼躺這就算贏了?從你踏進申家大門的那一刻,遊戲就已經開始。」
捏著她下頜的手逐漸用力,氧氣罩裡的呼吸也開始急促。申道赫忽然俯下身,附在彩音耳邊道:「你聽著——這場遊戲,除了我,沒人能喊停。」
說完,嗤笑一聲,重坐回椅子上:「坦白一切兩手空空的離開申家,一味一切就結束了嗎?真是單純的女騙子,你是在騙別人,還是在騙自己?我還沒見過你這麼蹩腳的片子!逃避也於事無補,你最好快點給我醒過來,遊戲還沒結束!」
說完毫不留戀哦起身離去,推開房門時,正好對上守候在外的Aya。停頓片刻,四目相對凝視,兩人都心照不宣的挪開了視線。
夜,一點點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