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居然還沒死!」紅毛小子不屑地啐了口,抬起骯髒的鞋底,一腳踏在夜的手指上,擰了擰。
「啊——啊——啊——」
看到這一幕,凌亞月再也按耐不住顫抖的心神,失聲尖叫起來。
紅毛小子倏然回眸,不悅地擰起了眉:「哪裡來的臭婊口子,叫得我心煩。」
意識到這班人全是暴力的街頭混混,凌亞月忙摀住嘴巴,暗罵自己怎麼這麼衝動,她可不想惹上這幫人。
「小妞長得不錯嘛,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去玩啊?」方纔的瘦猴聚起一雙淫靡的黃豆眼,流著口水向凌亞月逼近。
猴爪子還未伸出,忽然身子前傾,整個人趴在地上,摔了個狗啃屎。原來是倒在地上的夜,在他腳腕處扯了一把,才使他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紅毛小子見狀,又在夜的肩窩踹了一腳,嗤笑著問:「怎麼?這小妞是你的女人?這麼寶貝她?」說完,也摩拳擦掌,向凌亞月走來。
凌亞月已被這血淋淋的陣仗嚇得瑟瑟發抖,腳跟軟得像一團棉花,連挪動的力氣都沒,只能抱著雙肩畏縮在一旁,一點點等待恐懼的降臨。早知道就不來赴這勞什子的約,這種地方,壓根第一次就不該來,不然也不會惹上什麼夜,又被這群小混混盯上。此時她是欲哭無淚,嘴巴裡只喃喃念著勳的名字,希望能給她一點點逃跑的力氣。
是幻覺?還是上天聽到了她的祈禱?
當紅毛小子停在她面前不足十公分的時候,一隻拳頭斜刺裡擊出,徹底打碎了紅毛小子猥瑣的臉孔。是勳?
再熟悉不過的味道,彷彿每天就縈繞在她身邊,令她牽念不止,當那個為她出頭的人回過身來,她再次確認,不是幻覺,勳真的在危急時刻,就出現在她眼前。
眼前的危險似乎一下子全消散了,她迫不及待地扯住他的衣角,哽咽著喚道:「勳……」彷彿一鬆手,他就會消失不見。
「嗯,我在這。」勳反握住她的小手,不著痕跡地將她拉至身後,保護起來。
「媽的,又是哪裡冒出來的?是夜找來的幫手?」紅毛小子用手背揩了揩嘴角的血污,憤恨地咒罵道。不過瞥了眼勳身上價格不菲的西裝,又覺得不太像。「無關的人,最好給我站遠點,免得拳腳無眼,傷了哪別跟爺叫喚。」
勳鎮定自若,冷笑一聲:「有關還是無關,警察來了,自然能辨個清楚。不過看眼下的爛攤子,警察也只能不問緣由,全抓回去問話了吧。」
話一出口,紅毛小子臉色立刻僵住,身後跟來的小混混也全慌了神,紛紛小聲道:「大哥,警察來了就不好辦了,趕快閃吧。」
紅毛小子攥了攥手裡的底片,歪著嘴道:「反正要拿的東西已經拿到,散!」
一行六人又張牙舞爪地離開了酒吧。勳這才長舒口氣,他一到酒吧就已經報了警,如果不是那紅毛小子罵月月那句「婊子」,他肯定不會衝動地出手。
酒吧零亂的地上,傷痕纍纍、血跡斑斑的夜忽然挪動了一下身子,似乎要在掙扎著要坐起身。
凌亞月趕緊奔過去,扶住他的雙肩,眼光瞥見那一個個駭人的傷口,不由地皺起眉側過臉去,真真是慘不忍睹。雖然夜給她的印象不是很好,可怎麼也想不通他會惹上這夥人。
正想著,只見夜沾滿血污的手指在褲子口袋裡找了一回,艱難地掏出一隻證件夾,正是她掉落的那隻!
「還……你……」像是砂紙打磨的粗戛聲,夜的唇角抽動著,從喉嚨裡擠出兩個艱澀的字眼。
「現在還提這個幹嗎?你傷的怎麼樣?送你去醫院吧。」凌亞月緊張地睇著他的傷口,那一瞬,直覺告訴她,其實夜並不像她想像得那樣壞。
凌亞月緊張的神情一絲不漏地落入勳的眼中,他幾步走上前,寒著聲問:「你晚上匆忙地跑出來,就是為了見他?」
經過一場混亂,鬧事的混混已經散去,原本圍觀的客人們也跟著散了去。酒吧裡,服務生們唉聲歎氣地在整理,時不時拿眼瞟向廳堂正中三個僵持的人。
「勳……你聽我解釋……」凌亞月慌忙鬆開扶著夜的手,想要澄清什麼,卻發現一張口,根本不知道從何說起。難道要告訴他,她深夜買醉,不小心砸破了人家的頭,還把證件落在現場成為罪證?
勳的臉上,始終是巋然不動的冰冷,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她的解釋,看她頻頻欲言又止,於是冷冷地忠告:「這男人到底是什麼人,會惹上那幫社會上的混混,你自己最好想清楚。不要交友不慎,惹禍上身才好。」
凌亞月怔了怔,這話什麼意思?叫她自己小心?難道他打算丟下她不管了麼?疾走兩步抓住勳的袖子,黑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著勳,問:「為什麼拋棄LC?是不是連我也不要了?」
勳的身形明顯一怔,很快偏過腦袋,不敢看向凌亞月質問的眼神。半晌,也沒有回答。
捉著他衣袖的小手緩緩放開,凌亞月一臉的期待漸漸染上失望的灰色,瞳眸裡閃爍的光彩也黯淡了下去。那裡沒有淚光,傷心的時候可以流淚,絕望了,就不需要眼淚了。她顫抖著後退兩步,指著地上傷痕纍纍的夜,負氣地道:「沒錯,我是約了他,大半夜跑出來,就是為了見他!」
說完,蹲到夜身邊,小心翼翼地扶起他,一步一步緩慢地向酒吧門口走去。經過勳的身邊時,他沒有動彈,只垂著臉面,看不清表情。凌亞月咬咬唇,也不看向他,逕自扶著夜,從勳身邊,擦肩而過。
也許那一刻,只是他們兩人內心的掙扎和角逐。所以她並沒有看到,夜浸淫在濃稠的血跡中,異常明亮的眸子。
出了酒吧,凌亞月才站定身子,長舒了口氣。這種情形,該不是人們常說的「形同陌路」吧?想想就覺得心痛,好像有條鎖鏈綁在心房上,一點點絞緊,緊得快讓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