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凌亞月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滾金耀眼的招牌。
勳點了點頭,笑得詭秘。
走進金飾店,勳徑直牽著她,在鑽戒櫃檯前坐下。修長的手指隔著玻璃,直接點中一枚卡地亞「LOVE鉑金系列」的鑽戒。
這可是整張櫃檯裡最昂貴的鑽戒之一。導購小姐立刻欣喜地拿出戒指給兩人介紹。
「這款是LOVE系列的婚戒,採用了卡地亞20世紀70年代在紐約設計的經典螺絲圖案,全身鑲嵌碎鑽,側面是玫瑰形切割鑽石,正中鑲嵌梨形切割粉紅藍寶石,象徵愛情矢志不渝,是求婚的最佳選擇。」
一席話,說得凌亞月立刻粉面飛紅。什麼婚戒、求婚的……
「戴上試試吧。」勳卻不以為意,大方地接過鑽戒,就要為她戴上。
她緊張地縮回小手。戴婚戒哎,多奇怪……
「月月不喜歡嗎?我可是挑了好久才選中這個的。」勳頹敗地放下戒指,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不是啦。」凌亞月忙解釋,「只是沒戴過戒指,感覺有點奇怪……」
「那就從現在開始戴吧。」勳立刻又換上狡黠的笑顏,不由分說為她把戒指套上了無名指。
無名指,代表已婚。
她羞得連頭都抬不起來了,根本無暇去注意那璀璨奪目的鑽石。
一旁的導購小姐發出艷羨的讚歎:「小姐好幸福啊,有這麼疼自己的老公。一般明星結婚都不捨得訂這麼貴的鑽戒呢。」
勳滿意地欣賞著凌亞月的無名指上閃爍的耀眼光彩,這枚戒指,他第一次在雜誌彩頁上看到,就覺得一定很適合她。稀有的粉紅色藍寶石,純美的全鑽鑲嵌,就像她在他心中的印象,單純可愛,卻散發著不可磨滅的光彩。
「就要這個吧。」勳執起她戴著鑽戒的手,似是徵求的口吻。
凌亞月慌忙取下戒指,在他耳側低聲道:「不要啦,好貴的。你剛才不是還說要找工作的嗎?」
一旁的導購小姐不明所以,忙解釋道:「這枚鑽戒是限量珍藏系列,需要特別訂做。如果先生您要的話,可以先下訂單。」
「好的。」勳毫不猶豫地簽下訂單,並掏出金卡支付了定金。
凌亞月不滿地撇起小嘴,半歪著腦袋不看向他。
走出金飾店,勳才討好地矮下身,伏在她耳背輕聲呢喃:「我得先把我們家月月拴牢了,才能放心出去工作啊。」
「你……」她的臉唰地漲紅,如同天邊薄染的紅霞。
「卡——卡——」
導演大手疾揮,不耐煩地打斷了攝像。
「申小姐,你再不集中精神的話,我們的片子,要敢不上賀歲檔期了。」
「對不起。再來一遍吧。」申彩音垂下腦袋,連連道歉著。
這些天的拍攝,她每次回家幾乎都要做噩夢。同樣的故事,然而劇本裡會添加作者的主觀取向,這使她清楚地看到凌亞月的想法。她真的很害怕,怕有一天劇本裡寫的,都會變成事實。這部電影的最後結局,搶佔他人幸福的女孩,將會失去一切,沒有親人,沒有愛情,孑然一身,在這個黑暗的世界,不斷忍受折磨。
她沒法接受這個結局,她不相信自己最後會受到這樣的懲罰!可是她必須去演繹這樣的場景,因此總是在拍攝中恍神,不斷地NG。
化妝師上前來補妝,搭檔的男演員也象徵性地安慰兩句。調試好心情,她再次站到了攝像機前。
「為什麼?為什麼要離開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燈光下,她噙著淚水,半伸著手,挽留男主角。
「你還不明白自己錯在哪嗎?這樣的你,沒有資格談愛!」男演員揮掉她挽留的手,決絕地離開。
這樣的她,沒有資格談愛?
儘管已經念了幾十遍這句台詞,聽到的時候,心還是猛地抽緊。
眼光落處,重重工作人員之外,凌亞月和Aya並肩站著,有說有笑,時而指向片場內的她。
他們……在說什麼?在嘲笑她嗎?
心思忽然就飄了過去,唇微張著,卻說不出半句話。
對戲的男演員不停地用眼神示意她接台詞,一旁的工作人員也小聲嘀咕著:「怎麼了?又忘詞嗎?」
直到導演再次不耐煩地喊出「卡——」,她才恍然回神。
「對不起……」她一再地重複那句已經沒人會憐憫的道歉。
一旁探班的凌亞月適時地上前,將兩手滿滿的下午茶放在桌上,喚道:「各位辛苦了,休息下來喝茶吧。」
原本疲憊不堪的工作人員,很快就歡呼著圍坐在一起喝茶,凌亞月才走向導演,帶著幾分歉意道:「真不好意思,彩音最近狀況不太好。讓她休息下吧,我跟她說兩句話。」
導演點了點頭,凌亞月便拉著申彩音到一旁的角落裡坐下,遞上杯奶茶。
「演戲很難嗎?更何況演的本來就是你自己。」她似嘲諷地挑起話題。
握著奶茶的手忽然一怔,剛到嘴邊的滾燙奶茶漾出少許,灑在手背上,灼得生疼。申彩音一動不動,只凝神看著她,淡淡地道:「你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還來幹嘛?」
「你可是我的簽約藝人,我當然要來探班。而且這部電影,我也投資的,拍得好不好看,直接影響票房收入。」凌亞月答得理所當然。
「你以為和我簽約就能操控我?劇本上的結局,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申彩音信誓旦旦地宣告。
「哦?那很好。電影本來就是虛構的,何必那麼在意結局。真想改變什麼的話,就演好這部電影,等你紅了,有的是劇本給你挑。」
申彩音疑惑地看著她。說這種話……這個女人,到底是來嘲笑她,還是鼓勵她啊?或許是自己想的太多?她們之間真的只是互利的關係?
躊躇間,凌亞月已經起身,準備離去,邁開步子的同時,忽然道:「對了,你剛才已經看到了吧。Aya也來了,他好像有話要跟你說。」
外景車上,Aya端著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無所事事。
這兩天緋聞實在鬧得厲害,家門口每天都有蹲點的狗仔守著,去便利店買個牙膏也要墨鏡帽子全副武裝。今天來探班,也不能和其他人一樣下到片場裡,只能躲在外景車上。
彩音那邊,大概也不好受吧。
正想著,車門拉開,申彩音走了上來,乍一照面,兩人都有些窘迫。
那天醉酒的事,因為樂譜吵架的事,還有後來忽然吵得沸沸揚揚的緋聞,以及彩音被凌雲解約的事,兩人之間,忽然由單純的製作人與歌手的關係,變得複雜敏感。
其實彼此都有很多話想問,然而觸碰到彼此的眼神,千言萬語,卻又無從說起,唯有歎息。
半晌,Aya生澀地從嗓子裡擠出句問候:「最近……還好嗎?」
她聳聳肩,隨意找了個位子坐下,一臉無謂的表情:「接拍了大導演斯帕克的新片,能不好嗎?」
明明不想這麼說,卻還是用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來掩飾內心的波瀾。
沉默。長久的僵持。空氣裡的因子也在急速地凝結。
許久,Aya終於抬起頭,冰封的臉龐上,呈現少有的憂鬱,卻更突顯他高貴的氣質。
「其實……我還是喜歡看你唱歌的樣子。不過,拍斯帕克的片子,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而且我也看了劇本,相當有新意的故事。」
申彩音的眼光黯了黯,沒有接話。她又何嘗想拍這部電影呢?每天念著那樣的台詞,對她來說,都如同一場噩夢。如果可以,她願意像在美國的PUB裡那樣,只做個岌岌無名的駐唱歌手,只要身後,有他的吉他伴奏。
「亞月和我說了,只要這部片子出來,炒作的熱度就會蓋過原先的緋聞。」Aya仍自顧自地說著,「解約的事,我找社長理論過,可惜……對不起。但願亞月真能幫到你。」
聽到這句話,她忽然抬起頭,眼睛裡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
她沒有聽錯吧?臭脾氣的大冰塊居然給她道歉?還為了她找社長理論?或者……他是真的關心過她?
可是,一想到即將殺青的這部《逍遙法外》,她的心就不寒而慄,剛湧上來的希望再次泯滅。如果Aya知道她根本不是什麼申家千金,而是鳩佔鵲巢的騙子,他還會關心她麼?亦或像電影的結局一樣,拋棄她?
心底小小的希望不斷地慫恿她,試探性地問道:「Aya,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是劇本裡的男主角,你會原諒那個騙了所有人的女主角嗎?」
Aya疑惑地挑了挑眉,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忽然這樣問。瞥見她眼底認真的神情,還是偏頭思考了一會,才正正經經地作答:「應該不能原諒吧。畢竟她為了自己的私慾,毀了另一個女孩的家庭。而且當她認出那家真正的女兒後,也沒有歸還身份的意思。男主角……應該會很失望吧。」
儘管那一刻,Aya是十分謹慎客觀地回答,然而在無意間,仍然戳痛了她的心。
申彩音霍然起身,神色慌亂地道:「拍攝要開始了,我先去準備了。」然後匆匆地從他面前掠過,留下一臉茫然的Aya。
他說錯什麼了嗎?
沒有,他說得一點也沒錯。這樣的她,只會讓人失望,她根本沒資格談愛。
急速的奔跑中,一滴眼淚融入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