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然起風,敞開的窗戶扇動著,潔白的窗簾揚起,未舒展的褶皺中,透過柔和陽光。
笑容戛止,她再次翻身欲起,萊特忙按住她:「你剛醒來,這麼急著去哪?」
「我有重要的事,不去會後悔一輩子的!」她掙開他的雙手,一臉認真地道。
他歎息一聲,妥協道:「你這樣子我不放心,還是我送你去吧。」
她怔愣片刻,再次綻放甜美笑渦。
麗星酒店,華貴依舊,二樓的宴會廳,卻空空如也。唯有凌亂的桌椅和殘羹冷炙。幾個酒店服務生邊收拾邊在聊天。
「有錢人訂婚都這麼大排場。」
「是呀,你看到那枚鑽戒了嗎?我長這麼打頭一次見那麼大一顆鑽石!」
「兩個新人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是啊,又有錢,長得又好看,我們這種人,一輩子也奢望不到的。」
……
凌亞月木然地望著這一切。忽然自嘲地一笑,轉身離去。
萊特看到她的神情,已猜出幾分,不由地為她歎息。又或者,在看到訂婚宴已經結束的時候,他其實是長舒了口氣?
然而,對比她的失落,他的竊喜似乎顯得太小人了。於是只默默地跟在她身後,並不言語。
凌亞月卻驀然回首,衝他舒心一笑,眉眼都彎成了好看的月牙。
「好餓哦,昏迷了一天,都還沒吃東西。你要請我吃好吃的!」然後兀自連蹦帶跳地走在了前面。
身後的他,怔忪片刻,繼而快步跟上,輕笑著應了聲「恩」。
酒店裡,服務生依舊在閒侃著。
「真不明白,那麼漂亮的千金小姐,居然被拋棄了!」
「是呀,好多人盯著看,以為會吻她。結果那男的忽然轉身,對著話筒來了句是在開玩笑。」
「我當時差點摔倒,有拿訂婚開玩笑的麼?」
「記者都驚得忘了拍照了。估計明天這得上頭條!」
「……」
夜涼如洗。
凌亞月獨自一人出現在昔日與勳同居的公寓裡。
*
賣場通道裡,凌亞月穿梭於各個貨架,抱回大堆的食物。不一會,勳的手推車裡,就堆積成山。
勳擰著眉,拎起一盒費列多,詫異地問:「你不會想把這個也燙進火鍋吧?」
她眼疾手快地奪回盒子,重塞回車裡,沒好氣地道:「你傻啊,巧克力怎麼燙火鍋?當然是吃完火鍋以後的零食。」
「那這些薯片餅乾呢?」
「招待客人的呀。」
「你哥和R·I·N·G的人都愛吃這些?」
「好嘛……是我自己要吃的……」
他佯裝怒氣地把那些大包小包的零食統統搬回貨架,身後的她又賊頭賊腦地從貨架上一件件拿下來放回車裡,他卻全部假裝看不到。片刻後,那些被他放回貨架的零食再次好好地躺回了購物車。
他搖頭苦笑:人是長大了,性子還和小孩一樣。
生鮮區,凌亞月驚訝地張大眼睛,瞪著那些賣相恐怖的生物。黑不溜秋鼓眼睛的牛蛙、兩腿一伸凍成冰塊的去骨雞鴨、血水嘀噠的生肉、蜷在冰渣裡的大蝦……一向飯來張口的她,頭一次見到這麼「血腥」的場面,雞皮疙瘩全豎了起來,暗自捂著小心肝發誓:以後絕不親自下廚!要她每天對著這些噁心的東東,還不如直接把她煮了!
只顧著感慨,一眨眼,發現勳不見了。四下張望,全是那些可怖的生鮮。嗚嗚,人家才不要一個人待在這個血淋淋的地方!
推起小推車就跑,冷不防被人按住肩膀。一回頭——
一隻足足有她的小臉那麼大的螃蟹正衝著她張牙舞爪!
「救命啊——」
閉上眼睛大吼一聲,順便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了過去。
「啪——」
勳捂著臉印訕訕地道:「我只是想問你這隻大閘蟹要不要買回去煮了……」
「嚇?」她綠著張小臉,一會看看肇事的小手,一會看看勳臉上的五指印,像吞了整隻雞蛋,圓張著小嘴說不出話來。
其實水煮大閘蟹,是滿好吃的啦……
在收銀台付款的時候,那只囂張的大閘蟹已經耷拉著爪子縮在塑料袋裡了,而勳,則一直低著頭掩飾臉上尷尬的紅印。
廚房裡,月月繫好圍裙,帶上烹飪手套,就準備大展拳腳,煮就一鍋愛心火鍋。
勳倚著門板,眼皮隱隱跳動著,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即將發生。
只見月月抱起辣椒罐,衝著煮沸的鍋裡「哼哧哼哧」倒了整整半罐!
「哈秋——哈——哈——哈秋」
一個噴嚏接著一個噴嚏,月月歪著小嘴猛吸鼻子。仍是毫無所覺地把蔬菜蘑菇一樣樣往鍋裡丟。
勳捂著鼻子,拿起長勺在一鍋黏稠物中費力地攪了攪,皺著眉頭問:「你確定這鍋東西能吃?」他想起N年前看星爺的《九品芝麻官》時,那鍋誇張的砒霜,也不過如此……
「你什麼意思?」月月不滿地掐起小蠻腰,然後又底氣不足地看了看鍋裡的不明稠狀物,「難看……是難看了點,說不定味道很好吃!」
又忽然想起什麼,拍了下後腦勺:「啊!忘了加花生醬!我去拿!」
在火鍋裡加花生醬?他有點後怕地瞅了眼汩汩沸騰的鍋子,說真的,他實在沒勇氣去嘗試……這火鍋的味道。
「花生醬來咯——」月月吆喝著跑進廚房,不料地上一灘菜葉滴落的水跡,腳下一滑,整個人便向前倒去。
勳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她順勢無限嬌弱地橫躺在他懷裡。然而勾起的腳尖上,一隻拖鞋極不給面子地劃了道拋物線,精準無誤地落入沸騰的火鍋裡。
「啊!」月月尖叫一聲,立刻從勳的懷裡站起。耗盡心血的「愛心火鍋」啊……可惡的拖鞋,要將它碎屍萬段!
而鍋裡的拖鞋,仍然歡暢地在沸騰的水面上跳舞……
勳長舒口氣,托這只拖鞋的福,這鍋不明物體終於可以倒掉了。夾起兩根手指,將那只「大義獻身」的拖鞋拎了出來。
這時,客廳的門鈴響了起來。
月月耷拉著小腦袋,垂頭喪氣地去開門。正是凌亞佑和R·I·N·G的團員們。
乍一聞到客廳裡瀰漫的辣味,羅凱興奮地跳起來:「好香的辣椒味啊,真沒想到月月還會煮火鍋,我要先去看看。」
其他人都很好奇月月煮出的火鍋是什麼樣,無不興奮地來到廚房。只有凌亞月哭喪著臉,在心裡將那只拖鞋罵了千遍萬遍!
廚房裡,勳仍然哭笑不得地夾著那只辣味十足的拖鞋。
眾人皆目瞪口呆,當聽到月月不慎把拖鞋甩進火鍋時,俱是唏噓不已,為那鍋火鍋惋惜。
然而當他們伸長脖子,看到那鍋傳說中的「愛心火鍋」時,無不拍著胸膛,暗自感激那只「偉大的拖鞋」。
幸好他們事先有準備,各自帶了紅酒和食材來,再加上煮火鍋沒用到的菜,也夠做上一桌佳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