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疲憊地低頭,為天空染上暈黃時,他們步行穿過狹窄的甬道。
她仰頭,看著錯綜複雜的電線,將血色天空,分割成迷離的碎片。
走在前面的他,驀然回首。
「在便利店買點雪糕吧。」
自動門拉開,他又問:「你要什麼?」
「恩……哈根達斯。」
收銀員在找零時,眼光不住地逡巡在凌亞月身上。
「你妹妹好可愛啊。歡迎下次光臨。」
走出便利店,夕陽從背後,投射出修長的暗影,將兩人的差距,進一步放大。
高大的他,瘦小的她。
大手牽著小手。
破舊的公寓樓,狹窄的空間,敞開的小窗戶,時不時有悶熱的風吹進。
冰箱上,電視上,電腦上,到處貼滿了提醒的便條。各式的鞋子,橫七豎八地躺在門口。沙發上,茶几上,凌亂地灑滿樂譜。
「呀!糟糕!忘了收起來。」他手忙攪亂地拾掇起客廳,半晌,舒暢地對著她喚:「可以進來了。」
「房子有點小,很失望吧?」
她偏頭認真地想了回,然後咧唇一笑:「嗯,有點。」
「呀——臭襪子忘了洗!整個房間都有臭味了!」他尷尬地拎起一雙襪子,衝向衛生間。
她的額上隱隱冒出些黑線。
他邊收拾邊苦笑:「一個人在外,什麼都做不好。不知所措的時候,就更想念媽媽。」
她怔怔地看著他忙碌的背影,恍惚中,這間狹小的屋子和曾經的甜蜜小窩重合。
親自買菜,親自泡咖啡。是誰,在廚房裡,為她煎牛排?
不是凌家的別墅,那樣溫馨的公寓,是哪裡?
頭忽然很疼,她甩了甩沉重的腦袋,不再去想。
客廳紛亂如昔,他和她,赤腳倚著打開的窗,半坐在地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啃著雪糕。
「怎麼樣,好吃嗎?」她開口。
「唔。你那支呢?」
「要嘗嘗嗎?」她將咬了一半的巧克力脆皮雪糕遞到他面前。
「可哧」一口,乾脆地咬下。
「我也要吃你的。」她探過小腦袋,湊近他手中的草莓雪糕。
他順從地遞過去,看著她小嘴邊上沾滿了奶油,綻開會心一笑。
窗外,夕陽半掩在地平線以下,天色已昏沉得模糊。
「和你在一起,覺得心很安靜。好像你真的是我從小就認識的妹妹。」他垂首,認真地說。
她不解地凝著他,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轉動了下,喃喃道:「我也是。這樣坐著,就好像小時候跟哥哥在一起。」
「那……現在開始,我們兩個的關係……就是兄妹。」漂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他笑得輕鬆隨意。
如果,這種感覺……可以讓他一直守在她身旁。他心甘情願像哥哥一樣疼她。
她也甜甜地笑開,如同滑膩的奶油,滋潤著他的心田。
「嗯,哥。」
他寵溺地撫了撫她頭頂的發,背後的窗外,夕陽釋放最後一絲熱量。
正聊著,忽然一陣狂亂的砸門聲。
萊特上前開門,剛拉開一道縫隙,三個男人一齊擠了進來——正是R·I·N·G的團員們。
「親親小萊特,我們又來打擾了!」羅凱誇張地揮舞著手裡一整袋啤酒,絲毫沒有意識到屋主急速轉黑的臉色。
BEN張揚的爆炸頭也擠了進來,瞥見門口的女鞋,詫異地問:「咦,有客人嗎?」
萊特攥緊了拳頭,陰森森地問:「你們把我這當酒吧了?」
「只有你這裡最亂,收拾不收拾都看不出來啦!」
「是呀,我可不想把五十萬裝修的新家弄髒。」
這幫損友!
【暴力畫面進行中……】
凌亞月好奇地探出頭去,就看到橫陳的三具屍體。
「HELLO,小公主!」羅凱趴在地上,還不望耍帥地並起兩指打招呼。
「羅凱妹妹?」她驚訝地湊過去。
看著他們滿手拎著的啤酒小菜,看來R·I·N·G的團員們相處得不錯嘛。只是……似乎不見Aya。
想想也是,他那麼冷的人,怎麼會出來湊熱鬧。
R·I·N·G的團員,都好久不見了。
久違的熱鬧,好朋友聚在一起,談笑打趣,很窩心的感覺。
似乎很久沒這麼開心過了呢。
從醫院裡醒來,身邊,就一直環繞著不尋常的哀傷。
佑哥哥是那樣,她自己,也總是若有所失的樣子。還有那天的勳哥哥,看起來,好悲傷。
不明白。
舉起易拉罐,咕咚嚥下一大口。
澀澀的感覺刺激著喉嚨,冰涼地滑進肚子裡。
「祝——R·I·N·G——唱片大賣!紅透亞洲,稱霸世界!」
五隻易拉罐相撞,迸射出激情的水花。
那一晚,說了很多,笑了很多,大家都醉了,客廳裡又是屍橫遍野。
只有她,沒怎麼喝,還保有清醒的意識。
恩……出來這麼久,佑哥哥該急瘋了。
一玩起來,就忘了自己是偷跑的。怎麼辦,回去要挨罵了。
撇撇嘴,她爬起來,趔趄著走出了房門。
來時覺得溫馨的狹窄甬道,現在,又莫名的恐怖起來。
天空好黑,無星,無月。只有一團團聚了又散的黑雲。
她嬌小的身子後面,始終跟著一團模糊的黑影。
嗚……好害怕!
半夜三更的,這裡又靜得連聲狗吠都沒,只怕是打不到車了。
只能繼續靠自己的雙腳,走出這片黑暗,到大馬路上等出租車。
一盞故障的路燈,閃著明滅的昏黃,她顫抖著加快了步子。
忽然,光暈之中,急速掠過道黑影,在她未看清之際,一隻大手已經摀住了她的口鼻。
「唔……唔……」
她含糊不清地掙扎著。身後的人顯然是成年男子,手臂剛勁有力,攔腰夾起她,就大步流星地走開。
一陣天旋地轉,黑暗中,她也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裡。手腳並用,拚命地撲楞著,甚至在男子的手背上留下多道抓痕。然而男子攬著她的手臂沒有絲毫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