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勳像完全沒有意識到佑的怒火,臉上的擔憂轉為狂喜,嘴巴一張一合,只喃喃著:「我們有寶寶了……我要當爸爸了……「
同時被震驚的,還有隨後趕來的褚遠航和洪恩熙。兩人呆在門口好一會兒,聽清了佑的每一句話。
瞥見門口的兩人,佑頓了頓,收回壓在勳喉嚨上的雙手,站直了身道:「不要影響病人,我們的事,出去解決。」
勳理了理被擰皺的衣領,正色道:「無論怎樣,我都會照顧月月,疼她愛她一輩子。我相信月月也不會怪我。如果你一定要用武力來解決,我奉陪。」
誓言般篤定的話語同時怔住了病房裡的每一個人。
佑眉頭深鎖,緊咬著下唇,率先離開了病房。
勳回望了眼病床上的月,尾隨而出。
褚遠航蒼老卻未顯混濁的眸子愈加深邃,洪恩熙則一臉受傷的凝著勳離開的背影。
彷彿共鳴般,在房門帶上的同時,凌亞月緩緩張開眼睛。
迷濛的眸子轉了一圈,掃過不大不小的病房,然後帶著幾許失落又閉上。
洪恩熙先上前捉住她的手腕,欣喜地問:「凌小姐,你醒了?」
她無力地點了點頭。
褚遠航也上前,展露慈藹的笑容:「月月,感覺好點了嗎?要不要喝水?或者想吃點什麼?」
無微不至的關懷令她心裡暖暖的,這,就是父愛麼?
唇角微揚,她輕輕地搖頭。
洪恩熙又道:「勳也來了,不過好像遇到點事情,先出去了。」
落寞的眸子重燃起星點的亮光,空虛的心一下子 就被填得滿滿的。
褚遠航大手撫開洪恩熙,道:「小熙,我有點話要跟月月說,你出去買幾杯咖啡來好麼?」
洪恩熙雖然不解,仍會意地起身離開,臨走時不忘將門帶好。
褚遠航就這床沿坐下,深邃的掌紋摩挲著她細滑的小手。
「月月,你這麼小就懷孕,我擔心你的身子吃不消啊。」
神志一陣恍惚,她有點訝異自己聽到的話。
懷孕?這麼遙遠陌生的詞?居然和自己扯上關係?
而且不早不晚,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她還在為身世迷惑,懷孕的事情無疑是雪上加霜。萬一她和勳真的是兄妹,那後果……她簡直不敢想像。
「害怕?迷茫?不知所措?」褚遠航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你還小,有這些顧慮是理所當然的。」
「我一直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但是你和勳,不能在一起。」他斬釘截鐵地攫斷了她的希冀,「勳的性子,太衝動,做事往往不顧後果,就一頭栽了進去。你才16歲,你們要在一起,他至少要等你四、五年。那時候,衝動勁過了,你們還能保證像現在一樣麼?」
一個疑慮尚未理清,褚遠航又拋出另一個質疑。
其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和勳在一起,就是因為一個衝動的開始。他們都只看到了現在,而忽略了長久的以後。
「月月,我聽說你也是個孤兒,你應該明白,把孩子生下來,就意味著怎樣的責任。你希望自己的骨肉,也是個悲劇的降臨麼?」
「褚伯伯,你的意思是……」
「孩子,不能要。」商人的無情一瞬間展露無遺,彷彿言語間被扼殺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也不是他的孫子。「或者,我可以送你到國外。在那裡,沒人會認識你,你可以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再一個人回來。到時候,你仍是凌家的千金,不用擔心聲譽受損,我也會收你做乾女兒。好麼?」
她不可置信地聽著他面不改色地陳述著近乎殘酷的建議,被子掩蓋下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她終於明白勳為什麼這麼恨他的父親,在這種沒有人情味的家庭長大,怎麼會幸福呢?
太殘忍了,這是她的骨肉啊,還有勳,她絕對不要和他分開!
她攥緊了拳頭,咬著發白的下唇,堅定地回絕:「不可能。我跟勳不會分開。寶寶也是有生命的,我不能這麼自私!」
褚遠航露出一瞬間的愕然,沒料到一個16歲的女娃能說出這番話。以往對付那些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對手,開出這些誘人的條件,也不會有人如此義正言辭地回絕。似乎……他低估了她。
但這茫然只是一瞬間,他立刻又換上殺人於無形的陰冷笑容,附和道:「說的也是。畢竟也是我的親孫子。那你好好養身子,我先回去了。」
她僵硬地點頭。雖然是他妥協了,可她仍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籠罩,同時內心,升起深深的不安。
凌亞月半躺在靠墊上,好笑地看著站在床那頭的兩個大男人。
昂貴的手工制西服擰成一團半搭在肩上,襯衫皺成一團,領口的幾顆紐扣也脫落了,露出修長的頸項和半個胸膛。高高捋起的袖子下,兩臂淤痕斑駁。更不要說原本俊美無儔的臉龐,全是青紫的印記,口鼻間還隱有未乾的血跡,簡直暴殄天物啊!
她首先代表無數圈內女性同胞表示了一番悲憫,然後就再也忍不住,拿手指著兩人,笑得一抽一抽:「打架好玩麼?你們兩都是唸書的小孩子麼?」
佑不語,背靠著牆,堅持不懈地用眼神殺死他。
勳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隨手扯下松掛在脖子上的領帶,執起她的柔荑貼上自己沾滿血污的臉:「放學怎麼不等我來接你。忽然暈倒在外面,擔心死我了。」
語氣中滿滿的關心和擔憂,令她歉疚地垂下了眼,吐了吐舌道:「對不起……我只是想家了……」
一聽到這話,佑鐵黑的臉立刻明亮了起來,一個箭步衝上前,搶過被勳握住的小手,隔在他前面,受傷的臉上溢滿了濃濃的溺愛:「想家了,就搬回來。你的房間林嫂每天都有打掃,隨時都能住進去。」
還未等她回答,勳再次急切地搶上前:「月月,我們還回那個小窩好麼?我煎牛排給你吃……」
「想吃牛排,我可以叫大廚做啊!」佑無情地打斷他。
「怎麼比得上我親手做的愛心牛排?」
……
她再次看著兩個大男人像孩子般在她面前無理取鬧,終於明白他們為什麼會出去單挑解決問題了。
「別吵了。醫生說我要在醫院多休養幾天,所以現在我哪也去不了。」她無奈地抗議。
兩人互瞟了眼,才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