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只看得到你的臉,一開始,你是賣糖葫蘆的,然後,又是賣豆腐花的,再然後,成了我的下人,再然後,你是練武之人,再然後,你是修道之人,而現在,你是愛我的人,這一些,你都從來不主動告訴我,都要到我察覺了你才說。」若非兮的聲音微微梗咽:「還有什麼呢?你一定還有更多的面具,等著我一個個揭開,要如果有一天,我揭開的時候發現,那根本不是最原來的你,那我該怎麼辦?」
段景朔靜靜看著她:「也許那一天,你早已經不再愛我,那麼屆時,你便不會再對我留情。」
「你是說,會有那麼一天?」
「也許會來,也許永遠不會來。」
若非兮不再回答,只是重重得歎了口氣,掙開被他握住的手道:「回去吧,我想休息。」
段景朔點了點頭,站起身朝門口走去,臨離開時,又道:「非兮,我只想告訴你,不管那一天會不會來,我都不會背棄你。」
若非兮上前,將門鎖上,身體便順著門框滑落下來,這一夜,她對所有的東西都產生了懷疑。
是否,我們如今所擁有的一切,其實都在光速離開,只是我們後知後覺罷了。
次日一早,若非兮便帶著歌舞團離開王宮,因為之前就收到上級下達的通知,故此守宮門的侍衛們並沒對他們做太多的刁難,只是例行公事點了認輸之後,就恭敬得送他們離去。
出了城門之後,涼月鬆了口氣,朝一旁的夏婉兒道:「幸好大小姐夠機靈,臨時空出兩個箱子來,否則得話,肯定就露餡了。」
夏婉兒卻是不以為然,不過也沒說什麼,只是催促著馬車趕快走。
面對她急匆匆的樣子,涼月很是奇怪:「這次去卸龍堡,我們又不著急,你那麼趕做什麼?」
夏婉兒神秘一笑:「回頭到了前面那座山你就知道了。」
「前面的那座山怎麼了?有什麼稀奇的地方嗎?」
「有啊,很稀奇,稀奇得不能再稀奇了,你到了就知道。」
涼月看著夏婉兒故作神秘的樣子,很是不以為然:「說得你好像到過一樣。」
夏婉兒笑道:「我是沒到過,但是我來京城的時候,有特意打聽過,我們這個時候進去,剛剛好。」
「哦?那我們就趕快進去看看吧。」涼月的好奇心已經被她激起來,便開始幫著催促起來。
一隊人馬很快就進入山中。
進了山裡,涼月很是失望:「這裡面什麼都沒有,除了樹就是陽光,一點都不特別。」
「不是啊,我聽京城的人說,這裡的空氣特別好,如果你深深呼吸的話,還可以聞到一股很好聞的花香味呢。」
「真的嗎?」涼月興奮得試著深深吸了一口,驚奇道:「果然有花香味呢。」
夏婉兒點了點頭,笑著提議道:「嗯,你問他們看有沒有聞到。」
「行啊。」馬車的速度並不快,涼月轉過頭大聲喊道:「你們聞聞看,這裡有花香的味……可是婉兒,為什麼我的頭有點兒暈呀。」涼月敲著頭,試圖讓自己眼前的景象固定下來,可是頭卻越來越重,不一下便倒下去。
夏婉兒推了推她:「涼月,涼月?」卻始終未有反應,回頭看去,後面的幾輛馬車,車上的人早已經東倒西歪,失去知覺。
夏婉兒掀開馬車的布簾,裡面的若非兮早已經倒在一旁。見到此景,夏婉兒冷冷一笑,說道:「沒有解藥,還敢吸這麼大口,活該倒下去。」說罷,她用力拍了兩下手,樹上突然間跳下幾個黑衣人,清一色得裹緊臉頰。
夏婉兒指著最後一輛馬車道:「慕容永寒和月妃就在哪裡。」
黑衣人點了點頭,往後面走去。夏婉兒不無得意道:「抓到了慕容永寒,就等於拿到黑玉梅花,我這次立了大功,看主人還賞不賞我。」
說著,夏婉兒又轉過身,回到馬車上,掀開簾子便抓住若非兮的左手,撩開她的手臂,又抓住她的右手輕輕朝手腕蓋上去,登時眼睛一亮,伸手抓住那個東西,試著想要解開,可是那東西看起來實在怪異,她試了再試,這才解開,看著手裡的這一塊東西,夏婉兒的心裡充滿了歡喜,可是她擺弄了許久,依舊不懂得這裡的開口在哪裡,那些裝滿寶貝的東西,又是怎麼找到的,就在她滿頭大汗之際,有個聲音問道:「要不要我教你怎麼用?」
夏婉兒心一喜,接口就道:「好,好……」隨即詫異得看向眼前人,顫聲道:「小姐,您不是被……」
「被迷香迷暈了,對麼?」若非兮冷冷笑道:「婉兒,你這一招用得未免也太不是時候,莫忘記大王是怎麼中毒的。」
夏婉兒心一驚,轉身飛速跳出馬車,落地之時才發現,跟著她的黑衣人早已經被人綁住,而歌舞團的人全都安然無恙,不僅如此,還多了一群穿著鎧甲的士兵。
看著婉兒面如土色的模樣,若非兮除了痛心,不知如何反應,她輕聲說道:「婉兒,把你手裡的東西還給我。」
夏婉兒卻是更加抓緊不放,搖著頭道:「小姐,您是什麼時候發現的?你是從什麼時候懷疑我的?」
「其實我發現得並不早,從我治永銘王子,而你卻偷偷進入我房間偷看的那一刻開始,我才發現的異樣。我試著告訴自己,你是無意間闖入,讓自己再相信你一次,但是你太讓我失望了。」若非兮輕輕歎了口氣:「婉兒,相識這麼久,我自問沒有虧待過你,當你是親姐妹照顧,你為什麼卻要背叛我?」
夏婉兒咬著唇道:「婉兒真的很感激姑娘,但是我還有另一重身份,我是夏侯公的嫡重孫女,當年夏侯家慘遭滅門,我爹爹因為外出治病而躲過此劫,原本,婉兒也以為自己不過是普通山寨的大小姐而已,但是當我獲知身份的那一刻,婉兒就發誓要為夏侯家報仇,慕容家的那些人,就因為我曾祖父的威望要高一些,就以貪污受賄的莫須有罪名殺我全家,我恨他們,我就是要讓他的兒孫同室操戈,最好斷子絕孫,我曾爺爺是無辜的,根本就沒謀反之心,更無受賄只行為,慕容家憑什麼殺他?憑什麼滅我夏侯一族!」
「婉兒,你所見到的,所聽到的未必就是事實,而先慕容王他不知道,永遠也不會知道,你做的一切除了助紂為虐使塗炭生靈之外,沒有任何意義,你懂嗎?」
「不,這是我爺爺的心願,我一定要替他完成!有了小姐的百寶袋,婉兒必定如虎添翼。」
若非兮搖了搖頭,朝涼月示意了一下,涼月心領神會,走到兩個大箱子前,打開它們。
看到箱子裡的人,夏婉兒明顯吃了一驚,忍不住叫出聲:「陳伯伯。」
若非兮在一旁道:「陳老九,這是你家小姐麼?」
陳老九點了點頭,朝夏婉兒道:「小姐,您該收手了。」
夏婉兒神色一凌,厲聲道:「陳伯伯,你不記得我爺爺當年是怎麼把我們兄妹交代給您的麼?」
陳老九看著她,目光悠長:「記得,老爺說,帶著你們兩兄妹遠走高飛,不再涉足皇宮,好好照顧你們,是小姐你聽信了讒言,妄圖顛覆幽羅國的一切,小姐,收手吧,寨子裡的人正等著您回來呢。」
這一番話觸動了夏婉兒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她的淚水悄然滑落,道:「還來得及嗎?婉兒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只要婉兒肯回來,我們都還來得及,婉兒,跪下來,求求非兮姑娘,大慈大悲的非兮姑娘一定會放了你,讓你跟我們回去。」陳老九說著,竟真的拉著夏婉兒跪下來。
「小姐,一切都是婉兒的錯,跟陳伯伯他們沒有任何關係,小姐,婉兒也是身不由己。」
若非兮心有不忍,和聲道:「婉兒,你告訴我,你口中的主人到底是誰?我回去求慕容王,給你寬大處理。」
夏婉兒躊躇了一番,似乎真的下定決心,開口道:「其實,我是聽命於一個名為風滿樓的……額……」
夏婉兒的話只不過開了一個頭,便有一把長箭在眾目睽睽之下刺進她的心臟,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已經斷了氣,那臉上還露出驚訝的神色未曾散去。
若非兮驚愕不已,可是下一幕更令她震驚,有一個黑影自半空掠過,抓起夏婉兒的屍體又從半空中離開,若非兮怔了怔,大驚失色道:「景朔,我的東西,我的東西還在婉兒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