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A市,許墨也沒有問什麼,只是跟著她們直奔公墓。從下車開始,葉落的身體就一直都在顫抖著,現在就更甚了。漸漸走上台階,葉落的指尖都已冰冷,一點一點滲進她的掌心裡。看著葉落這樣,她強忍著心裡的痛,扶著她一步步向上走著。許墨替她們拿著貢品和花束,默默地跟在後面。
小米的墓前竟已站了一個人,全黑的背影那樣熟悉,沈漫琳驚呼:
「JIM……」
JIM回頭淡淡一笑,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大半的臉,看不出任何情緒。
「還是我早一步。」
墓前也是一大束的鬱金香。她記得JIM來過A市,那天也是一大束的……難道……
「小米是我的朋友,他去英國做交流生的時候認識的……」JIM只簡單地作了解釋,吧視線落在葉落的身上,「他因為你才回來的。」然後默默轉身,走下台階看到一臉茫然地許墨,笑得更深了,「許大哥,兩個人以上的愛情,太擠。」
「JIM,小米是不是放棄了英國的治療?」葉落在他背後大喊了一聲。
JIM的腳步一滯,卻沒有回頭,只是抬手揮了揮繼續沿著台階一級一級不緊不慢地走了下去。
從墓地回來,葉落去找JIM,沈漫琳幫許墨預訂了下榻的賓館後,帶著他去了小米待過的孤兒院。
她在花園的鞦韆處停下,那是她和小米相識的地方。輕撫著繩索,坐了上去,輕輕晃動著,腦袋閃過一幕幕小時候的記憶,空氣裡都似乎蕩漾著小米的氣息。許墨也在相鄰的一個鞦韆上坐了下來。
「小米是葉落的男朋友,也是我從小到大的好朋友,我們一起長大……5年前他對外交流的時候查出病回來了……」
「他是你離開ANN的原因嗎?」
「不是,是離開的一個借口。我用了一個彌留之際的人來當借口,是不是很惡劣?」
她站了起來,有些急著往外走,許墨一把拉住她走進了一間休閒吧,找了個包廂坐下來。
給她點了熱飲料讓她穩定下情緒。許久,才開口繼續問道:
「說說安安吧。」
她一邊攪著吸管,一邊發抖,接著似有一股熱氣往上湧來,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心也跟著支離破碎。半晌才從沉默中回過神來,淚眼迷濛地直視著許墨。
「是我和慕遙的孩子,在小米去世的那一天也一起離開了……」
她用力拽住桌布的邊角,想把痛苦轉移一點過去,但還是有指甲掐進了肉裡,血跡斑斑。
許墨走到她的身邊坐下,將近乎失控的她擁進自己的懷裡,把頭箍在自己的頸窩裡,懷裡的人輕輕抖了抖,任其她在懷裡悲泣。
這一些或許ANN不知道吧,事情比他想像得更為不可思議一些。這兩個人到底在過去的5年死命地折騰著什麼。一個眼睜睜地看著愛人離去,一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骨肉離去。他似乎能明白他們的心情。她不想用這樣的同情方式站在ANN的身邊,而ANN或許也是在懷疑這幾年她的心裡是否還有自己的存在。
肩上背熱熱的液體浸潤著,好像她的悲傷和自己融為了一體。如果他們真的無法在一起,那麼他可以給她幸福,也想要給她幸福。
「漫漫,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所有人,所有事……」他輕拍著她的背,「漫漫,我後悔了,我不該讓你去追ANN。回頭吧,不是同情,不是玩笑,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告白,所以好好考慮一下。」
沈漫琳退出他的懷裡,胡亂地抹了抹淚,笑看著他:「許墨,不要給自己添堵。」
「我不在乎你把我當成另一個人,何不試試呢?你不愛我會讓我痛苦,但拒絕我同樣讓我痛苦。」
「現在的痛苦總比一輩子來得短些。」
她知道這個男人值得依靠,就像是她迷路時的指南針,溺水時的浮木,可以伸手可及的幸福。有那麼一段時間她動搖過,也想要抱住他……但慢慢和記憶中的人重合的時候,她才無法繼續下去,一旦愛上,誰也無法替代誰。
在家裡住了幾天,臨行前父母千叮嚀萬囑咐,以前聽著就想逃的嘮叨,現在聽來卻是催淚的暖藥。她死死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的淚落下來,乖乖點著頭聽著,不忍心打斷他們。
「不習慣就回家來……」沈媽媽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
火車進站幾個人才依依不捨地分別,一路上都是悶悶不樂,不管許墨怎麼逗她都是緊繃著臉,一言不發。
許墨堅持送她到公寓樓下。
「你打算瞞ANN一輩子麼?」
她疲憊地搖了搖頭。「再看吧。」
「也好,看著那傢伙受折磨我還是很期待。」
「你還真是夠朋友。」
「真得不再考慮下我的提議了嗎?」
「許墨,如果我想找一個人來忘記安慕遙,誰都可以,但你不行,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更想要你幸福,你值得更好的。」雖然說的有點像電視劇的台詞,但確實是她內心最真實的感觸。
「你總是拒絕的讓我感激你。你記住,我壓根不介意你的過去,更不在乎你是否結婚有多少孩子。我有辦法緩解你暫時的疼痛,可惜那個帶給你真正快樂的人不是我。」他親暱地揉了揉她的短髮,「忘記我說過的話……我們還是朋友。」
沈漫琳把一包特產遞給他:「雖然很矯情,但還是謝謝你,許墨。」
「就用實際行動吧。」
她笑著抱了抱他,立馬就鬆開了手。
他卻抓住她的手,一俯身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狡黠一下,附在她的耳邊說:「你還是考慮下等下怎麼跟ANN解釋吧。」
她有不好的預感。果然,回轉頭便看到了安慕遙神色未明地抵著牆而立。許墨啥時候也這麼腹黑了,是不是和安慕遙扯上點關係的人最後都會成這樣。
看著他慢慢走近,滿臉的倦意都清晰地掛在臉上,通紅的雙眼,還有下巴微微長出來的鬍渣,都顯示著他似乎好多天都沒有睡好。她有個可怕的猜測,難道一直在這裡等她嗎?
她想解釋些什麼,卻半天張不開嘴,她知道這時候解釋什麼都是多餘的,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安慕遙目光冷漠地盯著她,好半天才冷冷地啟齒:
「我以為你又一聲不響地離開了……」
「不是……」
「你和落落同時消失,JIM也是,原來還有許墨。你們到底有多少事情瞞著我?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視線久久鎖定在她的臉上,凌厲的沒有溫度。
「不是的……」
他雙手垂立,留下低不可聞的一聲歎息,胸腔內某樣東西正在微微刺痛著。
「你早點休息吧,我先走了。」
有些話嚥了下去,像是割傷了喉嚨,數度哽咽,就這樣看著他離開自己的視線裡。安慕遙,原來我已經讓你那麼沒有安全感……
「安慕遙,我們在一起,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她終於鼓足了勇氣,朝著漸漸遠去的背影吼了出來。她不在乎他身邊有誰,只想相信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