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終於明白了自己見到他時那種似曾相識又有切骨之親的感覺是什麼原因了。科學證明胎兒是能聽見聲音的,他在自己還沒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就和自己有約在先了。可惜他們之間總是有誤會。紅杏現在真想帶上兒子去看看麥子姑姑,告訴他們自己是誰。可是,她不能這樣,他怕他對自己的誤會會更深。一個身價上億的富翁,一個全國有名的勞動模範,突然竄出個私生子來,是為名還是為利?即便他不這麼想,以他的身份,突然有個私生子前來想認,肯定會損壞他的形象的。
天雲那天夜裡臨走的時候還對她說:「他現在忙的很,等有時間我一定帶他來認認親。咱們都沾人家這麼大的光了,總不能還不認人家吧。劉老師你提前做做他老爺的工作,他說他母親其實很想回趟娘家,他想幫母親完成這個心願。
紅杏這些日子被這個不知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的事激動著,他盼他們來又怕他們來。所以紅桃的事她也分不出神來管,心想等她折騰夠了,也就好了。
紅杏看見母親和小桃站在院子裡,匆忙結束了談話。乖巧的小桃立刻跑到大姨身邊,拉起紅杏的手說:「大姨,您快去看看我媽媽。」紅杏疼愛的撫摩著孩子的頭說:「你媽媽怎麼了?」小桃委屈的說:「媽媽現在不要我了,她關著門,不讓我進去。」紅杏看了眼母親。母親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紅杏心軟了,她也是做母親的人了,當然理解做母親的難處。儘管她現在還不能原諒紅桃對霜兒所做的事,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紅桃這樣作下去。大海被她攆出了家,她要是再這樣下去的話,他們倆之間的感情總有一天會淡漠的。自己畢竟是她的大姐,不能和任性的妹妹執氣。紅杏囑咐了大海幾句,拉著小桃的手就往母親家走。
紅桃今天醉的不輕,被紅杏從床上拉起來時,嘴裡還叨叨著喝酒的詞令。紅杏強把她拉起來,將一杯水湊到她的嘴唇邊。紅桃看了看水,又看了看端水的人,忽然把杯子打掉了,人撲通一下四仰八扎的倒在床上,還用鼾聲來迴避紅杏。
紅杏忍無可忍的再拉她起來,用生硬的口氣問:「紅桃,你別發神經了!動動腦子好不好?」紅桃睜開了一隻眼睛斜了一下她,軟著舌頭說:「動什麼腦子,搶人家的男人嗎?有本事你搶人家的男人呀,專搶你妹妹的算什麼本事?」紅桃邊說邊翹起了頭,可她剛翹起的頭被一記響亮的耳光打趴下了。巴掌是太重了,被打倒的紅桃趴在床上眼前金星亂冒,耳朵嗡嗡做響。打人的紅杏由於用力過猛也閃了腰。小桃被她們嚇得衝出去喊落在後面的姥姥去了。
紅杏扶著牆,一步一扭的走出院子。在門口迎面碰見母親和小桃,她們想扶她的時候,紅杏朝她們擺擺手,「不用,去給她點水喝。」然後,痛苦的扭著嘴,用手按著腰,艱難的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大海看見紅杏這個樣子回來後,奇怪的衝進辦公室,看見紅杏坐不敢坐,站又站不直的樣子,問:「你這是怎麼了?」紅杏看見大海後,一股無明火騰一下起來了,她沒好氣的說:「問你!」大海奇怪的看著紅杏,張口結舌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紅杏歪著身子坐在椅子扶手上,緩和了一下口氣問:「大海,你跟我說句實話,你還愛紅桃嗎?」大海情緒低沉的說:「我也不知道,反正這些日子老想過去的事。可是,看見她現在這個樣子,我心裡就打怵。我想,我這一輩子別想在她面前抬起頭來了。」
紅杏一手按著腰,一手敲著桌子說:「我看你要是再不和紅桃和好,她就要變態了!」大海奇怪的看著紅杏,紅杏朝他擺擺手說:「你去她那裡干吧,我這裡不要你了。」「大姐,我又怎麼了?在你這裡幹得好好的,你怎麼又攆我呀?」紅杏看著大海:「你我都把紅桃的怪脾氣給忘了,她這個人好說反話,她越是趕你走,那就是想留你;她要說恨你,那肯定是還愛著你。你把她傷得太深了,你要再不回到她身邊去,我看她離瘋也差不遠了。」
大海聽了紅杏的話,支吾著問:「你是說讓我跟紅桃和好嗎?你以為我們倆還有這個可能嗎?」「那要看你了。」大海說:「她恨我恨的發瘋。」紅杏瞪起眼睛看著大海:「難道你不可恨嗎?」大海遲疑了一下說:「我在你眼裡是不是也是個不可饒恕的罪人?」紅杏看了眼大海,沒說什麼。大海走近紅杏說:「紅桃為什麼一點像你的地方也沒有,如果她有你一半的好,我們倆也不至於走到今天。」紅杏被大海這句話嚇壞了,她顧不腰疼站起來,驚恐的看著大海。大海臉憋得通紅,他激動的來回走了幾步,像是被激怒的獅子一樣。
紅杏納悶的問:「大海,你這話對紅桃說過嗎?」大海堅決的說:「怎麼沒說,自從有了小桃後,她變了,我經常拿大姐和她比,她簡直連你一個腳指頭都趕不上。」紅杏閉了下眼睛,她明白紅桃對自己的恨來自哪裡了,她知道這個妹妹打小就要強,她怎麼能忍受自己的愛人這樣對待自己。大海見紅杏眼中有淚光閃亮,沒好氣的說:「看看你對那個人的態度,再看看紅桃對我的態度,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你那才叫愛,紅桃那叫什麼?是愛嗎?」紅杏驚訝的看著大海:「你說什麼?你說的那個人是指誰?」大海壓低了些聲音說:「霜兒真像他爸爸,我見到那個人後,就明白他為什麼為我們這個村投資了。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聽天雲這個說法,你們是青梅竹馬了?他姥姥家不就和你家一個街住著嘛。」紅杏無力的搖著頭,指著門口說:「你也走……」
紅杏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她痛苦的擰著眉頭,這樣的局面她不知道如何收拾才好。紅杏將手用力擂在桌子上,但是腰疼的她不能再坐了,她想到裡面的床上躺一下。這是大海住了將近一年的房間,裡面全是方便面箱子。紅杏知道他為了這廠子吃了多少苦,自己被紅桃氣急了朝他發什麼火,將人家這樣無情的趕走了會不會讓他以為是兔死狗烹?紅杏越想越煩惱,乾脆打開電視,胡亂調著台,想讓雜亂的聲音趕跑自己雜亂的思緒。忽然她的手停止了摁動,眼睛不錯眼珠的看著午間新聞。她以為自己是氣糊塗了,想仔細看明白的時候,新聞過去了,接下來播放的是國際新聞。
紅杏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轉著……忽然她想起了天雲,她顫抖著手撥了天雲的電話。天雲證明了自己剛才看見的一閃而過的新聞沒錯,她的大頭哥——出事了。紅杏怔了半天,也不管電話裡的天雲一個勁的問自己怎麼了。回過神來的她抓起圍巾就往外跑,邊跑邊喊一個小姑娘:「你快去把大海找來,告訴他這裡的一切由他掌管,我有急事處理。」
初冬的第一場雪使座落在半山腰的一座監獄更像是一座古老的城堡。疲憊的紅杏看見它時眼睛忽然燃起了一團火苗,像灌了鉛一樣的兩腿也輕快了不少。她快步跑到門口,鐵門緊閉著,她用力擂著門。大鐵門上開了個小洞,紅杏急切的說:「我來探監。」「有批條嗎?」小洞中露出的倆眼是不容質疑的。紅杏搖了搖頭。「那不行。」小洞關上了,紅杏急忙再用力擂門,小洞再開開的時候,裡面那雙眼睛已經不客氣了:「你想幹什麼?」紅杏急忙陪著笑臉問:「去哪裡弄批條?」門洞裡的眼睛洩露出不屑的成分:「你連這個都不懂還來探什麼監,回去吧。」門洞還沒有關上,紅杏就用腳踢開了門:「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停的踢。」看門人以為遇上瘋子了,就沒好氣的說:「這裡關的可不是普通的犯人,不可能讓你見的,快走開!」
鐵門響了一夜,關在裡面的犯人和工作人員都不得入眠,他們不得不將這個瘋子綁起來,準備天亮後送走。
紅杏將錯就錯的裝瘋賣傻,果然他們放鬆了對她的警惕。吃早飯時,她看見了夢寐以求的人站在打飯的隊伍裡,她不顧一切的衝到他面前,用一雙流淚的眼睛看著他,叫了一聲:「哥……」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形容憔悴的大頭一時弄不明白這個被翻綁著手的女人是誰,等他看見她被工作人員硬拉走的紅杏時,他才認出了她。他的眼睛悠忽一亮,隨即高聲喊:「去看看我媽——」
紅杏被人拖出去了,大頭好像還不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是真實的。當獄友們向他打趣的問是什麼性質的妹妹時,他的鼻子忽然一酸,連他自己也說不上紅杏是他什麼性質上的妹妹。說她是自己的情人,分明她沒得到自己的一點照顧,說他們是兄妹之情,但他們曾經有過那樣一段感情。當時他對她是動了真情的,當楊洋拿她是個已婚女人來奚落自己時,他才恍然醒悟,她根本就和楊洋一樣是個騙子。雖然他在楊洋面前把她說的那樣不堪,但當她不聲不響的消失後,他失落了一陣子。但急於報復楊洋的心很快也就放下了她。她畢竟是楊洋的同學,她們是一丘之貉。可今天看來,她和楊洋是有區別的,自己結交的女人也不少,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來看自己的人竟然是她。難道她是感念自己給她那個村的投資嗎?如果她能念這個情幫自己照顧一下年邁的母親,他會感激她的。
五十七、殘酷的化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