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 第二卷 第二部 第十五章 難言的愧疚
    這個山子在紅杏精心的餵養下,長得白胖歡實了許多。一家人不論是歡迎他的還是拒絕過他的,現在都喜歡的不得了。紅杏娘更拿他當寶貝了。

    可是孩子的餵養是最高的消費,為了保證孩子的營養,紅杏不得不把孩子交給自己的娘來帶,自己去了楊洋對像給自己按排的養殖廠上班了。

    初來乍到的紅杏對什麼都感到新鮮,對工作更是小心奕奕的。廠長的老婆聽說紅杏是局長老婆的同學,熱情的將紅杏當成了親姐妹來對待。不光衣食住行上關心,連人際關係上也教了紅杏不少知識。比如誰誰品行不好,你不要和她深交:誰誰是哪位領導的親戚,要怎麼和她相處等等的事情。紅杏心裡非常感激這為熱心大嫂的指教,除了按她教導的小心行事外,根本就連話也很少說。

    這一次和紅杏一起招進來的工人有十來個,她們大多是小姑娘或者小伙子,像紅杏這樣結了婚的人家根本不要。所以,紅杏現在也冒充一個未婚女,和這些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姑娘住在一起,紅杏的心也漸漸恢復了活力,她甚至忘記了廠長大嫂的囑咐,跟這些快樂的像小鹿一樣歡蹦亂跳的姑娘學起了交誼舞。本來紅杏就有基礎,經他們其中一個跳舞高手一教,紅杏竟然比她們幾個人跳的都好。下了班後,她們換上衣服,會議室成了他們的臨時舞場,一對對青年男女似一雙雙長了翅膀的蝴蝶一樣,紅杏按捏不住心中春潮的激盪,很快就投入到這年輕人的激情中。

    平時由於女多男少,所以男舞伴是槍手貨。他們幾個調皮的姑娘就拉廠長來跳,結果把廠長拉紅了臉也沒拉來,到拉出他一句警告:「告訴你們,跳跳舞可以,別跳出什麼事來。再就是堅決杜絕到外面跳,要是誰出了事,我立馬開除他她!」大家知道廠長是老封建,給他們開恩讓他們在會議室裡跳舞為的是拴住他們,別一下班就飛沒了影,讓他心裡七十八下的擔心。現在正是年輕人風魔跳舞的年代,他真怕這些涉世不深的年輕人出點什麼事自己不好和人家父母交代。再說別看自己管這麼幾個不起眼的人,他們可是都有背景的,誰他也惹不起。

    紅杏的出場不凡讓這幾個小伙子都吃了一驚,他們立刻爭搶起紅杏來做自己的舞伴。紅杏卻笑著拒絕了,一來他們幾乎已經固定了舞伴,自己再摻和進去不好。再就是她發現剛來不久的的小張老是默默的坐在一角不言不語的看著大家跳,自己從來不跳,姑娘們也不邀請他。按說跳舞都是小伙子請姑娘的,看見他那一說話就臉紅的樣子,紅杏知道他是太靦腆了,就主動過來請他跳。

    也許是小伙子沒想到會有人請自己跳舞,他一時緊張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但紅杏發現他那雙很好看的大眼睛裡已經閃著熠熠的光芒了,紅杏說:「來,跳一曲吧。」小張緊張的站起來,將已經出了汗的雙手在褲腿上拉了一下,但他的手還是沒放到紅杏的手上。紅杏笑笑說:「不會的話,我可以教你,很簡單的。你看我的腳,就這樣……」紅杏示範了幾次,讓小張有些越越欲試了,紅杏順勢拉起他的手,在一旁踏著舞曲走了幾步,小伙子很靈巧,走了幾個來回就不再踩紅杏的腳了。紅杏乾脆拉他到大伙中間,緊張的小張在紅杏的帶動下,也漸漸放鬆了僵硬的身軀,慢慢諧調起來。

    紅杏誇他:「你真聰明,一學就會。」小張緊張感漸漸沒有了,但他感覺紅杏的誇讚是有些早了,自己的腳尖還不段的踩踏她的腳,他只好撤回手說:「我不跳了,我就是笨,學不好的。」紅杏像一個老大姐訓斥自己的弟弟一樣:「笨才讓你學,誰是天生就會的。來,看我的腳步,我進你退……哎,對了,轉,轉,對了。誰說你笨呀,你簡直就是一個機靈鬼,一點就通。」有了紅杏再三的鼓勵,小張很快自信起來,為了消除他的緊張,紅杏不斷的和他說話,通過談話她明白他的自卑來自他是鄉下人。紅杏問他:「你看我像是哪裡人?」小張想都沒想就說:「你當然是城裡人了,看你的素質和你的關係就知道。」紅杏這才明白,在這裡的每個人,是互相瞭解底細的。紅杏搖搖頭說:「我家祖祖輩輩都是農民,方局長只是我同學的丈夫,我們也沒什麼要緊的親戚關係。」「啊,那我看你挺自在的,不像我。」「既然你知道大家都是靠關係進來的,你何必要為自己也是走後門進的單位煩惱呢?」小張不知是由於緊張還是真熱了,額前的卷髮下有汗珠流下來。紅杏帶他走出會議室,來到院子裡幾棵楊樹下的石凳上坐下,小張說出了自己的身世。原來他不光因為自己的親戚是個沒地位的司機,不像大家是的除了局長就是主任的關係,還因為自己無父無母,是奶奶帶大的個孤兒。紅杏聽完了,對他更加疼愛起來,她是知道失去親人的那種感覺的。不過她不欣賞他這種性格,她問他:「你比他們少什麼?因為沒有親人嗎?這不更證明你比別人要更堅強嗎?他們是人我們也是人,你憑什麼自卑?再說,我看你的文化水平和素質都在他們之上,你應該感到自豪才是。」小張問:「你是這樣看我的?」紅杏肯定的點了下頭:「是呀。不光我這麼看,廠長有常誇你能幹。男子漢大丈夫,別萎靡不振的,拿出點男子漢的氣魄來,這樣姑娘們才喜歡。」

    小張在紅杏的影響下漸漸恢復了自信,他甚至對這個比自己大一個月的紅杏有了一種依賴感。每當紅杏歇班的日子,他就像丟了魂一樣懨懨搭撒的,連他們在會議室裡的舞會也沒興趣參加了。但只要紅杏一來上班,他立刻興奮的像雨後的陽光一樣燦爛得有些扎人眼了,紅杏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嘴裡手裡都不閒著,甚至輪到他歇班了也不回家,一定要陪紅杏值夜班。紅杏感覺小張對自己的異常,因為招工,楊洋的老公讓她隱瞞了已婚的實情,她真怕小張誤會自己的意思,就想出了一個即不傷他自尊又不讓他誤會的辦法。

    養殖場值夜班除了半夜要給兔子加一次餐外,更重要的是守護那些就要下崽的母兔。紅杏為了跟小張暗示自己已有婚姻就對守在自己身旁的小張說:「將來不知道誰家的姑娘會這麼有福攤上你這樣的對象。」小張見紅杏誇自己更臉紅脖子粗了,不過紅杏接下來的話立刻讓他的臉由紅變白。紅杏說:「我的對象要有你這麼細心就好了。」小張立刻瞪起洋娃娃一樣清澈的大眼睛瞪著紅杏看。紅杏戳他一下額頭問:「看什麼,難道我這個年齡有對象不應該呀。」小張難堪了一陣子,結結巴巴的問:「他、他是幹什麼的?」紅杏哈哈笑了笑說:「修理地球的唄,我還能找什麼樣的。」小張聽了這句話,立刻來了勇氣,他豁得一下站起來,像一個要上前線的士兵一樣朝紅杏做了一個立正的動作。紅杏嚇了一跳,問:「你幹嗎?」小張像背誦課文一樣字正腔圓的向紅杏保證:「只要你沒結婚,我就有權利追求你!我就不信,我一個工人競爭不過一個農民。」紅杏忽然被小張這句話說蒙了,這還是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張嗎,他自己還為是個鄉下人自卑,怎麼就敢蔑視鄉下人。紅杏因他的懦弱而對他生出的一點疼愛被他這句話弄得像吞了只青蛙一樣,氣不得也鼓不得。為了徹底打消他這個念頭,她只好把自己的情況和他如實說了。更讓她想不到的是,小張以為她在騙他,連夜去了紅杏的家。回來後,捲起鋪蓋卷就走了。

    當廠長問紅杏小張是怎麼回事時,紅杏愣了,她問:「他怎麼了?」。廠長說:「他昨夜向我打聽你家住在哪裡後就不見人了。今早上回來後,捲起鋪蓋卷就走了。你和他之間……」紅杏的臉一下子窘的通紅,她無法向廠長解釋,她只好找到廠長嫂子和她說了實情,然後求她不要和別人說,她很珍惜現在的工作,她的山子就靠她這點工資養活著。廠長嫂子答應的很爽快,並且發誓賭咒連廠長也不會說的。可紅杏卻說:「我告訴你就是想讓你跟廠長解釋一下,我自己開不了口,我這就去把小張叫回來。」

    紅杏頭前走人,廠長嫂子就把丈夫叫進家來,一驚一乍的說:「你看得出來嗎?紅杏都是有孩子的人啦!你不是說不要養殖廠不要結了婚的人嗎?你看見了嗎?人家紅杏就是結了婚的,人家照樣當工人。就你這個草包無能,安排不了自己的老婆瞎找借口。」廠長被老婆的話也弄得倒吸一口涼氣,看來事在人為呀!別看紅杏是個鄉下女子,看來還滿有手段哩。兩口子又研究了一番她和小張的關係,別看小張是局長的司機的關係進來的,有時候司機的面子比副手的還大,弄不好自己就有小鞋穿,還是先向一把手的司機打個招呼吧,別出了什麼岔子賴到自己頭上。

    紅杏已婚的消息加上和小張的關係,立刻讓她在畜牧局成了名人,大家有事沒事的都到養殖廠來看看。可惜他們都沒看見紅杏這個人,不過光聽這個名字就與眾不同,「紅杏出牆」,誰不知道這層意思,把這樣一個騷女人招進養殖廠,我看就別養兔子了,乾脆養人吧。一時間,什麼難聽的話也能從人的嘴裡說出來。不過,挨於方局長的面子,也就沒有明目張膽的說的,這些話當然是背地裡說的,連方局長的清白也受到了懷疑。

    紅杏真沒想到小張是這樣賴豆腐式的人,提不起也放不下。這也怪自己,正是自己過多的關心才使他產生了我誤會,自己要是早和他說明白就好了。

    小張的村莊小的讓紅杏有些不相信,幾十戶人家零散的座落在一個向陽的山坡上,村子裡唯一一盤碾吱吱扭扭的表示著這裡是個村莊外,幾乎沒什麼聲音,連別的村莊的常見的雞鳴聲也很少。紅杏從推碾的大嫂那裡打聽到小張家的住處,她一口氣爬上這個村住的最高的人家。這家人家沒了屋頂的過道門口坐了一個頭髮銀白的老奶奶,紅杏知道這就是小張常跟自己說起的奶奶。紅杏和她打招呼時,老人耳朵聾,問了好幾次才聽清楚是來找她孫子的。老人家咳談一聲:「唉!不知道是撞見什麼鬼了,他姑父給好不容易找了個工作,這不,上了沒幾天班,跑回來躺下就不起來了……」

    紅杏隨老人進了屋,看見了這一老一少的家確實不像樣子,屋裡除了兩張用木板擔起的簡易床就沒別的東西。幾串玉米串掛在房樑上也被老鼠啃得像缺了齒的梳子一樣難看。而靠裡按著的那張床上,小張正和衣朝裡躺著。奶奶過來用手推推他:「九,九兒……」紅杏不知道他這個獨子為什麼叫九兒,但她知道為了他,這個老人家吃了很多苦,這都是小張和她親口說的。老人家見自己叫不起孫兒,兩隻枯井一樣的眼睛裡竟然蓄滿了淚水,乾癟的嘴唇窩進沒牙的嘴裡,強忍著沒讓自己抽泣出聲音來。她向紅杏說:「昨兒個回家來就這樣躺下了,連個話也不說,到底是為了什麼呀九兒……」

    紅杏被老人家弄的鼻子酸酸的,本來有些同情小張的心現在忽然憤恨起來,她不由分說衝過來,一把拉起側躺在床上的小張。小張睜眼看見紅杏後,立刻跳下床來赤腳站在地上,一雙好看的大眼睛緊張的看了紅杏一眼就把頭低下了。因為此刻的紅杏憤怒的眼睛裡噴射著火花,手嘴並用的指責他:「你還是個男人嗎?遇到多大點事你就這樣?就你現在這個樣子別說我結了婚,就是我沒結婚沒對象嫁不出去了也不會選擇你做我的對象!女人找個丈夫是頂家過日子的,是找一個家庭的擎天柱,像你這樣動不動就躺下不起來的男人,誰敢嫁呀?」

    紅杏沒頭沒腦的扔下這些話,扭頭就走,被罵愣了的小張眼睜睜看著她走出家門還是一動不動。才回過神來的奶奶舉起拐棍就追打起紅杏來:「你是誰呀你來罵我的孫兒,他從小到大我還沒捨得罵過他呢……」奶奶的拐棍沒頭沒臉的朝紅杏砸來,紅杏沒躲也沒藏,站直身子迎著老人的拐棍。小張慌忙跑出來拽住奶奶的拐棍,聲淚俱下:「奶奶,她是好人,你錯怪她了。」

    奶奶的拐棍被孫兒奪過去了,紅杏光潔的額頭上冒出兩個紅雞蛋一樣的疙瘩。奶奶和孫兒看了都不知如何是好,紅杏難過的問:「小張我問你,你忍心讓這麼大年紀的人為你傷心嗎?她吃了多少苦把你養大,你就這樣回報她呀?你要是不願意看見我,我可以走。但你必須回去上班,我不願意頂這個罪名。」小張緊張的說:「我沒說是因為你呀,再說你也別走,你家裡還有個等奶吃的孩子呢。」紅杏氣憤的說:「你知道就別給我添亂了,我的家你也去過了,廠長那裡也什麼都知道了,你要不回去的話,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啦!」

    小張回來了,但紅杏不得不走了。養殖廠不能因為她弄得聲名浪跡,方局長的清白也不能因為她受到質疑。因她離去留下的空缺被一直閒置在家的廠長老婆代替了。這也許就是命,紅杏苦笑著用命運這兩個字來安慰自己。像成老師費勁心思為自己爭取到當代課老師的機會一樣,進養殖廠沒幾天,她還是不得不走人,還是及時有人添補了那個空缺。看來命中注定自己是沒有上班這個命的。紅杏這樣想著,走著……炎熱的夏天是莊稼瘋長的季節,沿途兩邊的玉米把走路的人都淹沒了。遠遠看去,好像這裡根本就沒有路一樣。由於是個清早,走路的人很少,這鄉間小道此刻在紅杏的眼裡像個汪洋大海一般把自己淹沒了,她感覺自己就是這大海裡的一條魚一樣,只有在這綠色的海洋裡,她才是自由的,歡暢的。紅杏深深吸了一口氣,早晨夾裹著莊稼味道的空氣讓她鬱悶的心情立刻好起來,她翻身騎上車子,拚命的蹬踏著……

    由於精力不集中,紅杏的自行車在拐彎的時候差點和迎面跑來的一個人撞上。紅杏趕緊剎閘,迎面跑來的人撲到她的前車轱轆上。當她們都看清了對方時,又同時驚叫起來:「大姐!」「紅桃!」兩人又同時說:「你怎麼在這裡?」紅杏跳下了車子,紅桃喘著氣問:「姐,你沒碰見大海嗎?」「沒有啊?他這麼早去哪裡?」紅桃說:「姐,你先別問了,我用一下你的車子。」紅桃不由分說的奪過姐姐的車子,掉頭騎上就跑,連姐姐在後面喊她也顧不上回答了。

    紅杏正納悶吶,聽見一陣光光噹噹的聲音,大山騎了那輛破車子也追來了。他看見紅杏也問:「看見大海了嗎?」紅杏知道大海出事了,急忙抓住大山的衣袖問:「大海怎麼了?」大山拍了下自己的腦門說:「咳,他根本沒打算好好上學,考試的時候他交了白卷。」「什麼?」紅杏也懵了。大山說:「要不是紅桃和老師去給他查分,我們還不知道他交了白卷吶。」紅杏納悶的說:「他為什麼要這樣?」

    大山也說:「誰知道他哪根筋出了毛病。」紅杏催大山問:「他是不是走了」大山說:「紅桃今早上去找他問原因的時候,家裡就沒人了。」紅杏說:「他可能外出打工去了。快走,我們可能還追得上。」紅杏跳上大山的車後坐催促著。

    一路上大山和紅杏沒有追上紅桃,她一個人騎車畢竟快,再說她也騎地猛。他們是在車站裡碰面的。紅杏看見紅桃的時候,見她的眼睛裡已經含滿了淚水,她有些心悸了。紅桃和大海沒什麼吧?他們不可能有什麼,他們都還小。也許是因為是親戚的願因,也許是紅桃憐惜他是個人才的緣故……紅杏拉住妹妹時,失望之極的紅桃撲進姐姐的懷抱抽泣起來。等紅桃的情緒稍梢平靜一些後,在車站轉了一圈,同樣一無所獲的大山也回到紅杏面前說:「看來是走了。」紅桃搖著姐姐的手問:「他這是怎麼了?你說他這是為什麼?我們本來是說好了的,他考高中,我考師範。將來我還可以供他上大學,可他……」紅杏聽了紅桃這番話後,先是一驚,後來不得不承認,他們倆之間的感情已經超出了親戚之間的情份。紅杏看著妹妹傷心欲絕的樣子,在心裡暗暗佩服大海是個男子漢。他交白卷的原因她是明白的,他不想拖累家人。他的出走,也依然決然的是要和紅桃斷絕這不可能的關係。紅杏清楚,他們倆今後將走截然不同的路了。

    紅杏讓大山帶傷心的紅桃先回去,自己去找一個同事去,他有個親戚在車站工作,求他幫幫忙,查一下發走的早車都去了哪幾個城市,這樣也好知道大海所去的方向。紅桃堅持不走。紅杏說:「你在這裡有什麼用?等我打聽著了再告訴你。唔,對了,把這些東西帶回家。」紅杏把自己的洗涮用品放到大山的車筐裡,催促他們先回去了。紅杏看他們走遠了,自己又在車站的候車室裡轉了一圈,正準備走的時候沒,她聽見一聲熟悉的聲音:「嫂子。」紅杏回頭望去,看見大海站在廁所的門口在叫自己。

    紅杏走近他,眼睛盯著大海的眼睛問:「債可以慢慢的還,錢以後有的是機會賺。你這樣不是把自己一生都給毀了嗎?」大海忽閃著一雙聰敏的眼睛看著嫂子:「你怎麼知道我是為這個?」紅杏歎了口氣什麼話也沒說。大海難過的說:「現在我是家裡最大的兒子了,總不能讓弟弟們退學來供我吧?嫂子,你別告訴紅桃看見我了,我想……讓她忘了我。」

    紅杏故做糊塗的說:「我們是親戚,能忘嗎?」大海見嫂子沒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好進一步的說明什麼了,就說:「嫂子,我知道你能理解我,所以我才敢見你。我覺得欠下老師的債好還,我們家欠你的就難還了。」紅杏吃驚的問:「怎麼欠我的了?」大海無奈的低下頭,腳尖搓著地說:「我大哥和山子拖累你了,往後,我掙了錢一定幫你!」

    紅杏兩手抱了抱大海的肩頭,鼻子酸酸的說:「大海,嫂子有你這句話,就知足了。其實,嫂子在你面前也感到慚愧,我們要是有能力的話,你也不用這樣了。」大海見嫂子難過,趕緊揚起頭說:「其實,人生之路不只考學這一條。嫂子,你別難過,你沒聽人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嗎?你相信我,我會有出息的。」紅杏抽了下鼻子,用信任的眼光看著大海說:「嫂子相信。可是大海,你還這麼小,一個人在外面,我……」紅杏強忍住要流出的眼淚說:「嫂子知道你是個有骨氣的人,相信你會有作為。答應嫂子,和我保持聯繫,好讓我知道你的情況,我不告訴紅桃就是了。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就回來,家的大門永遠是為兒女們敞開著的。」大海被紅杏說的也心酸起來,他說了句:「我知道。」就再也沒話了。

    紅杏帶著複雜的心情把大海送上車,忽然想起自己的口袋裡還裝了這個半個月的工資,她趕忙又追上了已經啟動了的車。大海看見嫂子又追來了,開了車窗問:「嫂子,還有什麼事?」紅杏把錢朝車窗裡一塞說:「拿上,別委屈著自己。」大海低頭找到嫂子扔進來的錢,準備再給她扔回去的時候,車已經出了站,嫂子的身影也看不見了。紅杏看著車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路面上,心中有種難言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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