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真情 第4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沒有低頭﹐而是勇敢地迎接著即將來臨的暴風雨﹐要面對的終究逃不掉﹐皇后深歎一口氣﹐轉過身去﹐以背對我﹐厲聲道﹕「本宮實在是難以置信﹐皇上親封的昭儀竟然有如此心機﹐光天化日之下欲至淑妃於死地!」

    方才在御道上﹐霜思急忙迎我時﹐我便猜出此事﹐故心中有個八分準備﹐如今已是證據確鑿﹐我是百口莫辯﹐此時﹐霜思也踏進殿來﹐她在我身旁跪下身﹐以首觸地﹐拜了三拜﹐替我求情道﹕「皇后﹐事情定有蹊蹺﹐請皇后明察。」

    「本宮知你與蘭惠私下交情深厚﹐可此事根本就用不著本宮明察﹐事情明顯擺於眼前﹐淑妃是在奄奄一息之時﹐被人從紫城苑裡抬回誼蘭樓的﹐一個即將入土之人﹐又何必去誣告他人?」皇后語氣雖顯平靜﹐其中的嚴厲卻是無法遮掩﹐她轉過身來﹐定眼望我﹐問道﹕「蘭惠﹐你可知錯?」

    我十分狐疑﹐難道此出也是龍暮在導演嗎?若不是﹐那雪兒又怎會如此鋌而走險?不及多想﹐我朝皇后拜倒﹐誠懇地道﹕「蘭惠是誠實之人﹐做事則當﹐沒做﹐也不會白白攤上﹐蘭惠可對天發誓﹐其中定有隱情。」我不願將龍暮之事道出口﹐更不願小波未平大波又起。讓皇上起無端猜疑。

    皇后眼中閃過一絲遲疑﹐她神情中有猜疑之色﹐我屏息聽候她的判決﹐不料﹐媚仙終究只是媚仙﹐她思索良久﹐仍未拿定主意﹐突然從門口傳來龍景爽朗之聲﹕「皇嫂﹗難得今日有時間來這紫城苑﹐怎跪倒如此一大片?莫非是有人惹您生氣了?」

    他經過我身旁時特意多停留了一會兒﹐他這席言話非但反解了氣氛﹐更是給了皇后一個台階下﹐皇后一臉不悅地道﹕「我倒是沒什麼﹐這皇上可氣著了身子。」

    「哦?那照此看來﹐可是件重要事情喲﹗」龍景故意放鬆心情﹐面帶微笑地猜側﹐皇后不正眼望他﹐一面朝外邁去﹐一面不悅地道﹕「你自個兒問她吧。」

    我與龍景目光觸及一塊﹐尷尬與憤怒並存﹐真恨不得找個地洞﹐躲藏一輩子﹐皇后剛邁出門去﹐龍景連忙伸手將我扶起﹐我低頭不願直視他目光﹐他揮揮衣袖﹐一屋子奴才紛紛退出屋去﹐霜思湊上前來﹐提醒道﹕「王爺可要想想法子救救姐姐。」

    「弦舞妹妹大可放心﹐昭儀與本王私下交情甚好﹐此事定當盡力而為。」龍景得意地含笑望她﹐霜思欣喜一笑﹐忙道﹕「有王爺這話﹐霜思沒齒難忘﹐若無他事﹐先行一步﹐皇上恐怕是會親自來一趟紫城苑﹐二位要小心行事。」

    霜思看我一眼﹐放心地離去﹐此時屋裡只剩得龍景與我二人﹐這自然不是與龍暮獨處的感覺﹐我對龍景除了畏懼之外那就是仇恨﹐他這張英俊年輕的臉讓我始終無法忘記那日在浴房裡所發生的一切。

    我轉過身去﹐即使是死於皇上之手﹐我也不願因他而活﹐反而欠下他一條人情﹐對於我的冷漠﹐他似乎並不感到震驚﹐他故意歎出聲來﹐笑道﹕「何苦呢?」

    我轉身氣憤地瞪著他﹐他那玩世不羈之笑定格在白皙的面龐﹐「你就等著看好戲吧﹐我巴不得立馬進宗治府!」

    「你進哪兒都行﹗但本王的孩子得平平安安出世﹗失去孩子之時﹐就是建泰皇朝的末日﹗我有近半的兵權在握﹐隨時都可發起政變﹐你可要好好考慮好了﹗」他怒不可遏地望著我﹐一字一句清晰地道。

    他字字句句深深刺透我的心﹐此時﹐門外有宮人傳皇上駕到﹐我與龍景同時一驚﹐轉過身去﹐跪迎高呼﹕「皇上吉祥﹗」

    抬眼看時﹐皇上身邊站著異國裝束的扎西美兒﹐她偷偷朝我微笑恢復平靜﹐那端莊的儀態與美麗的神情令人好生妒忌﹐皇上免了我們禮﹐並不驚異於龍景在這殿中﹐美兒微微欠身道﹕「美兒見過王爺﹐見過姐姐。」

    而後美兒又朝皇上欠身﹐菀爾一笑﹐柔聲道﹕「皇上﹐既然已找到姐姐﹐那美兒就先行告退了。」

    皇上滿意地朝她微笑﹐輕拍著她白嫩纖細的手背﹐關懷道﹕「去吧﹐美兒﹐等朕處理完事情﹐晚上再去看望你。」

    「看望」令我忍不住吃醋不已﹐可如今我是有罪之人﹐哪有資格顧及這些?美兒帶著愉悅的心情退下身去﹐消失於我視線。

    我忐忑不安地等待著他的審問與宣判﹐皇上分不清喜怒的面色令我十分擔憂﹐這些擔憂隨著沉默逐漸變濃變重。

    「朕在書房等你。」皇上將目光落至我身上良久﹐和顏悅地色地道完﹐以矯健有力地步伐邁出門去。

    「別耍性子﹐迎合著他點。」龍景輕聲提醒﹐不知怎的﹐我內心深處有一絲感觸﹐頭也不回地朝書房邁去。

    紫城苑的書房是一間不大不小的房子﹐雕有龍鳳的門窗與鋪有毯子的地面總是給人一種舒適與寧靜﹐一大盆富貴竹與觀音蓮交錯著放於案幾上﹐綠葉茂盛﹐濃濃的書卷香散發於排排書架﹐又給人一種和諧與嚴謹。

    我邁入書房時﹐皇上已立於案桌旁﹐拿起一張字畫細看﹐我眺望﹐臉面不由得一熱﹐那不正是我做的闋詞嗎?頓時窘個十分﹐那般粗陋的字眼在雙圓等幼小宮女的眼裡還算過意得去﹐可對於精通詩詞﹐滿腹經綸的皇上來說﹐定是不堪入目。

    可又不宜從他手中搶過字畫﹐只得硬得頭皮任憑他細看了。

    他將目光拉至遠處那雙珊瑚雕螭虎﹐有感情地吟道﹕「夜半殿裡睹芳容,夢裡銷魂似膽寒,花酒麴佳一杯滿,不勝觀。 失闖心閣淚水干,誼蘭樓裡鮮花殘﹐誰在纏綿風情裡?倚欄杆。好一個花酒麴佳一杯滿﹐誼蘭樓裡鮮花殘﹗朕真想不到愛妃能作得如此闋詞。」

    我朝他邁近﹐低頭不答﹐內心是既驚又喜﹐他正意識到自己的話題稍扯有些遠﹐放下字畫﹐走至我面前﹐拉起我手﹐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我﹐思索片刻﹐笑道﹕「蘭惠﹐給朕一個台階下﹐行嗎?」

    我完全不解語裡語外是何意﹐詫異地望著他﹐他尷尬一笑﹕「美兒已將當時的情景告與了朕﹐並將國安帶回來的仙丹給雪兒服下﹐吳太醫診斷雪兒是片刻糊塗﹐誤食了毒藥﹐藥性發作﹐神智不清醒才會說是愛妃害她。」

    這算個什麼解釋?美兒當時並不在東苑﹐又怎會為我作證?他期盼之神打斷我思緒﹐我微微一笑﹐欠身含笑道﹕「皇上您雖萬尊之軀﹐卻也有七情六慾﹐是過關心雪妃才欲致罪於臣妾﹐如今已真相大白﹐皇上與臣妾之間又怎談台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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