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記起來了﹐那又如何?更多的悲傷等待著我去回味?我是一個如此失意之人﹐洞房花燭夜都能獨守空房﹐不出兩日﹐卻因誤會而被鎖在這如死囚一般的深宮裡﹐完全失去了真正意義上的自由﹐古往今來,後宮嬪妃中,肯怕真是前無來者,後無古人,只有我一人罷。」我轉頭認真地看著他「我真的不願意去想﹐這十多年以來﹐我過的是些什麼日子﹐我就是一個倒霉透頂的人。」終於﹐我有一種吶喊的慾望﹐連呼吸都變得十分急促﹐內心如波濤一般澎湃,此時此刻,我唯一想見的人,是皇上,可是,縱然淚水模糊了雙眼,盼望也是無邊。
「這話兒﹐娘娘可千萬別再說出口﹐能與皇上相識﹐成為他的妃子﹐是天大之喜事﹐絕不可用倒霉二字來形容的。」芳靈焦急地勸說道。
我冷靜片刻﹐輕輕點頭﹐轉身朝床榻走去﹐和衣躺於榻上﹐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伴隨著血液﹐在我身體裡靜靜流淌﹐竟然,這夜,我沒有失眠,這些輕鬆在我身體裡流淌了一夜,或許﹐我是真的累了。
這樣清靜的日子﹐一日如度十年,可是我又無法改變這些太后賞賜的清靜,安心過了兩日﹐細細一想﹐也並不泛味,倒讓我明白了不少世俗之世。
我彷彿就在這兩天裡變得成熟起來﹐明白了不少事理﹐懂得了宮中的爾虞我詐﹐我已不再是太后身邊那個得寵聰明的忠孝宮女﹐而是次皇后與淑妃之下的一代嬪妃,我是皇上的女人,我應該為皇上做些事情,他憂國憂民,我應該為他分憂,雖然嬪妃不能參與政事。
是嬪妃﹐就應作出點嬪妃的樣子﹐要得聖寵﹐要生皇子﹐更要替皇上排憂解難。
善良的本性永不應棄﹐天真與幼稚忽覺不能留﹐我要振作起來﹐用實際行動去博得皇上的認同﹐我不能就此放棄。
暖暖的陽光照進屋裡﹐將積壓我心裡的無數陰霾曬成自信﹐我心情十分愉悅﹐立於梳妝鏡前﹐親手化些淡妝。獨自欣賞一番,會敏將一張寬大桌子搬至窗前﹐金燦燦的陽光撒向桌面鋪平的那張寬大白捲上﹐會敏一面在桌前替我硯墨﹐一面微笑著偏頭望我﹕「娘娘﹐您今兒這身旗袍特好看﹐一身的富貴氣兒哩。」
會敏的誇讚其實是事實﹐今日一早﹐我特意喚來芳靈﹐讓其替我梳洗﹐稍微裝扮一翻。
不知從哪兒來了一股之勁﹐突然之間想作一幅畫﹐再過幾月便是太后的壽誕﹐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好禮可送﹐華貴之物各宮皆有﹐再如何送也只是比個闊氣﹐沒多少實意真情﹐倒不如發些時日﹐為她老人家作幅壁畫﹐到畫成之日﹐我若是有十分的滿意﹐便找人好好裝裱一翻﹐鑲金鑲銀﹐當成一件壽禮送至芷庭宮。
一切準備就緒後﹐我讓芳靈也退了下去﹐獨立白紙前﹐一面硯墨﹐一面思索﹐此卷白紙有五丈﹐可與外圍迴廊媲美﹐好好構思﹐三月便可完成。
「極樂」二字被我用黑楷大字小心翼翼地寫上﹐白紙黑字﹐一種剛勁之美尤為突出﹐此圖我欲以百姓安定為主體﹐以大同社會為效仿﹐人人歡樂﹐擁戴皇上。
一個時辰已過﹐畫面卻只著色一小塊﹐一排嬌嫩的玫瑰開在街道旁﹐三五個孩童在花朵旁玩耍嘻鬧﹐整體思緒已在腦海里拉開了畫網,越畫越有精神。
「娘娘﹗巡撫大人求見。」
從門外傳來一個鏗鏘有力之音﹐我抬眼一怔﹐巡撫大人?會是誰?求見我又會有何事?朝中大部分重將不是都隨皇上出城去了嗎?
不再由我往下猜想,一個沉穩之音從門外傳來﹕「臣尹明利參見昭儀娘娘﹐皇上派臣有要事稟奏。」
皇上?我連忙放下畫筆﹐快步跑去開門﹐一年老大臣身著朝服﹐胸掛朝珠,見我後,拱手作揖垂頭跪於廊道裡﹐門外依舊由幾十名侍衛監守﹐我彎下身去一面扶他起身一面急切地問道﹕「快快請起﹗快快請起﹗尹大人﹐是皇上派您來的麼?」
「謝娘娘﹐正是。」尹明利面帶嚴謹之笑﹐起身回道。
「大人請進。」我將他領進了屋裡﹐並將屋門關上﹐他立於房中﹐含笑不語﹐我望他目光親切﹐不覺也回笑。
「娘娘﹐快快準備一下﹐國安王扎西巴德帶其獨女美兒公主在午時過後便進宮了﹐現在各宮主子都忙著準備相迎呢﹐皇上特意派臣過來通知您﹐按歷代規矩,您應身著正裝上萬和殿外相迎。」尹明利恭敬地道。
我望他額上滲出些細細汗珠﹐從目光裡又望出他正趕著時間﹐於是﹐我不請他坐下歇息﹐稍作遲疑地在屋裡來回踱步﹐他走至我身前﹐跪下身去﹐誠懇地道﹕「臣知娘娘在擔心何事﹐臣剛從芷庭宮回來﹐太后對此事並無異議﹐皇上下旨﹐縱使是太后,也只得揮手作罷。」
原本落地的石頭又一次高高懸起﹐看來太后餘氣未消﹐還是為給足皇上面子才得已做此決定﹐可是皇上又是如何看待那事?當日負氣離去﹐如今卻又記起我來了﹐我還在暗暗浮想﹐尹明利又道﹕「這出迎外來使者﹐歷代以來都是如此規定﹐自皇后以下﹐應有六位主子娘娘相迎﹐受禮﹐為六六大順之意。」
六位?我又以不解之神看他﹐他笑著解釋道﹕「從後宮娘娘裡﹐皇上只選了三位﹐林修儀有孕在身﹐不便出迎﹐自皇后之下﹐就是淑妃﹐您與柳昭容了﹐皇上不打算讓地位偏低的嬪妃出迎﹐後又選了三公主與七公主﹐還差一位﹐就把祈平公主給喚上了。」
「他湊人數呀?」我忍不住提出此問,尹明利嚇得一言不發,我暗想:原來如此﹐那我為何不借此機會博得皇上信任呢?在這顛倒之地言勇敢地站起身來?
我含笑道﹕「有勞尹大人了﹐本宮這就去準備。」
「那﹐下臣告退﹐娘娘您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