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羞澀低頭﹐暗自猜想﹐她怎會知我在聽風館裡的所做所為?更何況我那時還只是個普通宮人﹐她難道就開始打探我?那﹐那昨晚的洞房花燭獨守﹐想必她也是知道的吧?想及此處﹐我臉面不由得一紅﹐一種滾燙的感覺襲擊全身﹐忽感有些頭暈。
當我平靜下心﹐望向湖面時﹐一隻豪華的大型遊船正朝我們飄駛而來﹐皇后示意讓我踏入小碼頭﹐而她自己早已踩上了下級階梯﹐回頭望我﹐我快步邁上前去﹐與之一同攜手共踏船隻。
立於遊船甲板之上﹐船隻緩緩前行﹐迎著暖風﹐雖不比柳葉小舟上更有意境﹐卻有一股難得的富貴氣息將我們團團包圍﹐從船裡走出兩個年紀輕輕的侍女﹐她們搬出兩把銀木籐躺椅﹐放於我們身後﹐齊聲請安道﹕「見過皇后娘娘﹐見過昭儀娘娘。」
「上兩壺碧羅春﹐外加些荷花露。」皇后一面款款入座﹐一面擺手輕聲吩咐道。
小侍女雙雙退了下去﹐我亦在皇后身邊坐下身來﹐望著遠處那閃金光的屋頂﹐整個人不免有些木訥﹐荷花露﹐這詞兒佳娟曾經提起過﹐記得她曾說在宮裡頭有一個叫做「君子苑」的地方﹐專種荷花。
於是﹐我含笑問道﹕「如它日有時間﹐姐姐可否帶我去君子苑賞賞荷花?」
檀木茶几被兩名小太監抬出來﹐放於我與皇后寬椅之間﹐茶水也被小侍女用紫漆托盤呈上﹐並一一斟好﹐放於茶几兩旁﹐一聲甜甜地﹕「兩位主子請用茶。」暖放我心房。
我轉頭望向皇后﹐期盼著她的回答﹐她不露聲色地朝我笑笑﹐輕聲道﹕「你看看前方。」
我詫異她為何微笑﹐轉頭一看﹐紅雷所劃的柳葉小舟比魚兒還敏捷個十分﹐正迅速朝我們劃來﹐皇后湊近我臉龐﹐小聲道﹕「此行恐怕是去不了了﹐八成還得裁個不小的跟頭。」
不等我思索﹐紅雷一面朝這邊揮手﹐一面大聲喊道﹕「兩位主子請停船﹗別再往前去了﹗太后娘娘有請﹗」
皇后單手一擺﹐船隻立即停止前行﹐在原處定了下來。
我忽感眼前一黑﹐腦袋十分沉重﹐心悶得差些窒息﹐胡亂抓住皇后的手﹐忍痛輕聲喚道﹕「皇后﹐皇后、、、、、、」
「你怎麼了?蘭惠﹗蘭惠﹗蘭惠﹗」
待我睜眼時﹐皇后正焦急地蹲至我面前﹐皺眉望我﹐我大驚失色﹐忙跪下身去﹐急喊道﹕「皇后﹗您、、、、、、」
「別說太多話﹐你脈象不定。」她急忙打斷我話﹐將目光漸漸移至握緊的脈搏上﹐若有所思地搖搖頭﹐「怎麼了?」我不解地問。
「感覺好些沒?」她並不答我話﹐柔聲問道。
我雖有重重不解﹐卻還是感激地點點頭﹐皇后一面拉我起身﹐一面問﹕「你這樣的情況時有發生嗎?」
我細細一想﹐苦悶地搖搖頭﹐只答「沒有。」二字﹐此時紅雷已經靠近﹐並跳上了遊船﹐雙腿跪倒於甲板﹐恭敬道﹕「奴婢給兩位主子請安。」
「起來吧﹗」皇后不失威嚴地免了禮﹐紅雷急忙站起身﹐往前行兩步﹐又行禮道﹕「太后請兩位主子上一趟芷庭宮﹐越快越好。」
此言一出﹐我心徒然一緊﹐看來真是要裁個不小的跟頭了。
「你先回去覆命﹐本宮與昭儀稍後就到。」皇后朝她擺擺手﹐從茶几上端起一碗茶水﹐悠閒地啜著﹐紅雷欲言而止﹐面露難色﹐皇后放下茶碗﹐稍大聲音問﹕「怎麼?本宮的話你聽不懂嗎?」
「奴婢知錯﹐奴婢這就告退。」紅雷朗聲回道﹐悄悄望我一眼﹐轉身利索地跳上柳葉小舟﹐往岸邊劃去。
等紅雷行遠些後﹐皇后輕聲朝身旁的小侍女道﹕「靠岸。」
「是﹗娘娘。」一名小侍女進船去﹐皇后站起身來﹐低頭望我﹐問道﹕「你幾時聽聞過君子苑?」
君子苑?我搖搖頭﹐閉目思索﹐聞得皇后歎道﹕「你這失憶真是越來越奇怪了﹐余沿傑到底是如何醫治的?時而好時而壞。」
我低頭不語﹐內心雖有疑惑﹐卻不敢問出口﹐皇后以常色道﹕「走吧﹐上芷庭宮。」
皇后口吻讓我不寒而慄﹐她面貌十分嚴肅﹐語氣裡透露出濃濃的無可奈和﹐待船隻靠岸後﹐我隨她起身﹐一同踏上了岸邊青青草地﹐用手拂過條條柳枝﹐一同邁上御道﹐往芷庭宮行去。
一路上﹐皇后都是神態端莊﹐不苟言笑﹐我緊隨其旁﹐小心翼翼地陪伴﹐在轉道時﹐卻正巧遇上雪兒﹐她先是一怔﹐臉面掠過一絲不安﹐而後快步迎上前來﹐欠身含笑道﹕「皇后吉祥。」
皇后淡淡回道﹕「免禮。」
待皇后語畢﹐我向雪兒欠身請安﹕「蘭惠見過淑妃。」
她不作任何答理﹐朝皇后盈盈笑問﹕「不知皇后這是往何處去?」
皇后輕笑著回答﹕「淑妃從哪兒來﹐咱家自然就往哪兒去。」
皇后的回答讓雪兒有了片刻的不安﹐隨即迷人的微笑將那份不安深深掩蓋﹐她勉強柔聲道﹕「那是那是﹐誰讓咱們日夜將母后掛於心頭呢?雪兒正是向太后跪安﹐午時一過﹐便要出城門去看望皇上了﹐既然皇后也是急著去看母后﹐那雪兒就不作耽誤了。」
皇后木訥的眼神暗淡無光﹐她點點頭﹐雪兒欠身告退﹐皇后輕輕向前邁開了步子﹐我亦跟了上去。
我明白,雪兒又在幫倒忙呀,皇后又何嘗不擔心?
芷庭宮外,幾棵蒼鬱古松,便將皇家威嚴活生生現體﹐我與皇后不約而同停步﹐相互不安地看一眼﹐她思忖片刻,又邁上前去﹐我鎮鎮氣﹐也小心翼翼跟上前去﹐紅雷於我們先一步踏入殿裡﹐在迴廊裡望見其身影﹐我內心的不安加懼﹐從大紅鑲金宮門至寢宮﹐如此短暫的距離﹐我感覺比走一趟花明廳更加漫長﹐忐忑不安地走至寢宮前時﹐一青衣小宮女行禮後﹐我們才得知﹐太后此時已去了萬壽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