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憂傷的雙眼令我心動﹐亦令我心痛﹐我微笑道﹕「多謝皇上掛之心頭﹐余太醫不是時刻留在聽風館替臣妾醫治失憶嗎?皇上要相信﹐他可是一代醫師的徒弟﹐有了吳太醫指導﹐再加上余太醫細心照料﹐加之臣妾認真配合﹐日後定會有好轉的。」我多想撫平他那一臉的憂傷﹐多希望他的笑顏為我綻放,哪怕只有一片刻。
見我滿面笑容﹐他終露出了欣喜之笑﹐淡淡道﹕「惠兒﹐按咱們皇室規矩﹐今日夜裡﹐你要去太后與皇后處請安﹐孝禮不可違,朕陪同你如何?」
「多謝皇上,蘭惠明白。」我答之﹐與之一同邁出門去﹐已是夜暮時分﹐涼涼夏風吹過﹐天邊星光點點﹐我們手牽著手﹐在少量侍衛的護送之下﹐像芷庭宮行去﹐我心雖是淡淡的緊張﹐有他陪在我身邊,卻更多的是幸福與欣喜。
請過安後,從芷庭宮出來時,太后特讓金芬陪我回紫城苑,教我一些大婚之日的常規之禮,順便也熟悉熟悉那個龐大的院子。
在我的寢宮裡,雙圓為金芬砌了一大壺荷花露後閉門而去,由於多日未見著金芬,我便有了些想念,正想談及一些生活常事時,金芬認真道:「小姐,如今你已是名正言順的後宮妃子,只是未來得及舉辦儀式而已,明日就是你春風得意之時,太后交待的事情,金芬不敢有絲毫怠慢,希望你能夠理解。」
在花明廳裡住過一些時日,我對金芬的性格脾氣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瞭解,我不再打斷她的話,而是吩咐會敏呈上筆墨紙硯,在她細細訴說的同時,我將重要之事一一記下。
夜漸深去,四周燈火通明,鬧騰了一日的苑子終於在月光下漸漸沉睡,金芬將最後一口茶水喝完,她站起身來,雙手撲撲衣擺,輕鬆一歎:「終於,該講的都講完了。」
我亦隨之站起身,輕輕鬆了一口氣,低頭望望桌面,五張密密麻麻的白紙余墨未干,濃濃墨香在整間屋裡飄蕩,金芬望望紙頁,微笑道:「小姐,你自個兒再琢磨一會兒,我先回花明廳了。」她語畢,不經我同意便往屋外行去。
「金芬!」我快步趕上前去,急忙叫住她,她拿疲倦之神看我,我知她心,一面替她開門,一面道:「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廳裡歇息吧,這些禮儀,我會記熟的,再者,皇上也曾教我如何做,我這叫溫故而知新。」
「您的性子讓我很放心,在這風風雨雨的後宮裡,只要你時時處處小心,能笑到最後的妃子一定是你,我相信你。」
我還在思索著金芬語外之意,她卻踏出了屋門,轉頭道:「回屋歇著吧,不必相送。」
在暮色中,望著金芬遠去的背影,她方纔之語還在空氣裡繚繞,直到會敏將一件單襖輕輕披上我肩,我才晃過神來。
「娘娘,這一早一晚的,小心著涼,進屋裡來吧,管教婆婆終究是花明廳裡的人,與咱們碰不到一塊兒的。」會敏的懂事日漸俱增,我替金芬感到欣慰,這一切,都是她用心教導之結果。
沐浴之後,屏退了她們,獨自躺於榻上,輕輕翻看著方纔所作之筆記,漸漸進入了睡眠狀態。隱隱約約望見雙圓進屋來將燈火熄滅。
次日清晨,我早早地起床來,在芳靈的細心打扮下,我出落得如出水芙蓉般美麗動人,幾乎驚呆了周圍所有的人,連守至門口的太監們也讚不絕口。
我羞澀地垂下了頭,含首淺笑。
果然。
繁瑣的冊立禮與奉迎禮將我團團圍繞﹐整整一天的時間,我幾乎都喘不過氣兒來,由於安定盛世長期平穩,皇上特將此次冊封儀式舉辦得最為隆重,一日下來﹐對我屈膝行禮的人成千上萬﹐而我在太后與皇后面前﹐在皇規與家禮前面﹐也將雙腿跪得酸痛﹐在宮裡頭﹐種種禮儀﹐總是免不了屈膝一跪﹐先皇陵墓的龐大與豪華也被我跪個遍﹐瞧個夠﹐眼角雖是掛著幸福高貴的微笑﹐心裡裝的雖是滿滿的幸福﹐卻也有許許多多不堪言的痛苦,比如說我這雙可憐的膝蓋。
來宮中數日有餘,在識人方面,今日可算是滿載而歸,不僅見到了許許多多皇親國戚﹐而且還結識了許許多多文人墨客﹐暮王爺與景王爺給我留下的印象最為深刻﹐皇上對景王爺的疼愛可比親弟﹐對暮王爺的尊重也是天地可證﹐三公主與七公主更是無比擁戴皇上,她們的低調上場可謂是給足了我面子。
太后雖閉門不出﹐整日守至芷庭宮﹐可那些特別的如千斤重的祝福還是送至了紫城苑,我感動不已。
此時﹐夜將深﹐皇上卻仍在紫城苑的正殿裡與王爺公主﹐皇親國戚們拉拉「家常」﹐我在雙圓與芳靈的護送下回至寢宮﹐她們有稍許醉意﹐卻絲毫不露聲色﹐望著她們脹紅的面頰﹐我覺好笑﹐又覺可愛﹐忽而又是一陣憐憫﹐於是﹐我轉過身去﹐抬眼道﹕「今日真是辛苦你們二人了﹐姐姐酒量不佳﹐害你們替杯﹐還脹紅了小臉。」
二人相視羞怯一笑﹐低頭看我﹐雙圓先開口道﹕「娘娘是個明事理之人﹐在這種場合萬一喝個大醉﹐這萬歲爺的臉面也掛不住的呀﹗娘娘不必自謙,況且娘娘還是有傷在身呢,又豈能喝酒?」
「那如此看來﹐能喝酒﹐便也是好事一樁咯?」我打趣著問道﹐兩人來不及回話﹐推開的屋門裡踏進豐滿妖嬈的淑妃,正是雪兒﹐我們將笑容定格在臉面﹐整個人頓時僵硬﹐她身後跟著高壯魁梧的宋嬤嬤﹐我們三人微驚﹐雙圓與芳靈忙迎上前去﹐跪身請安﹕「奴婢參見淑妃娘娘。」
雪兒毫不理會跪著的兩個奴婢﹐進屋停下腳步後﹐含笑著直步朝我走來﹐我忙起身微微欠身﹐低下頭來恭恭敬敬道﹕「蘭惠見過姐姐。」
「蘭惠?蘭惠?蘭惠、、、、、、」
我立於一旁﹐抬眼望她時﹐見她正揣摩著「蘭惠」二字﹐動作神態裡滿是玩弄味兒﹐我不出聲﹐任憑她如何輕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