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在華麗的羅賬裡輕笑出了聲﹐皇上終將心中興奮道出了口﹕「母后﹐從寒山送過來的那些千年人參﹐胡太醫有沒有天天熬湯給您喝?聽說那品種不同於一般人參﹐可治百病﹗二姐真是有心呀﹗」
「怎麼?浩兒﹐你也相信這一說法?這世間根本就沒有可治百病的藥﹐若是真有﹐我也不至於躺在圓榻之上十七年。」太后笑歎道。
浩兒?龍浩便是他的名字嗎?
似乎寒山二字讓太后娘娘將興一掃而盡﹐又似乎因病而傷神﹐她言語瞬間暗淡了幾分﹐甚至有些失落﹕「今夜不提寒山罷﹐傷神﹐傷神。」
太后的語氣讓皇上有了些遲疑﹐他面表陰晴不明﹐似笑非笑﹐或許他正自問﹐甚至是自責﹐這十七年以來﹐自己都幹了些什麼?太后的病一點兒好轉也沒有﹐他這個做兒子﹐做皇帝的﹐做得可有些失敗﹐甚至是做得無奈﹐隔著層層紗帳﹐太后並沒有察覺出皇上心中所想﹐她語氣微變﹐頗為激動﹕「寒山?皇兒﹐那些千年參果真是從寒山運送而來的?」
皇上突然坐正身子﹐渾身警惕﹐我亦微微一驚﹐寒山?豈不是璐公主、、、、、、不容我多想﹐皇上微笑著決定坦言道﹕「母后﹐五年前岳剛的軍隊路過寒山﹐順路找到了朵夫爾及其部落﹐見到了二皇姐﹐並將您病重的消息告訴了她﹐她傷心萬分﹐朵夫爾卻不讓她回來﹐你也知道﹐他是個心機極重的男人﹐如今﹐她也育有兩兒兩女﹐那時﹐她便托岳剛帶回兩萬石千年參﹐還有一種名貴藥材的苗子﹐正種植在將軍府裡﹐有特聘專家培種﹐朵夫爾也帶回了問候。」
「都五年了﹐你們怎麼隻字未提龍璐之事?」太后意外吃驚的同時又有些遺憾與責怪﹐或許﹐她並不激動﹐而是又一次憂傷。
被她這麼一盤問﹐皇上頓時深沉著臉﹐微微自責道﹕「母后﹐兒臣正是考慮到您那時身體的狀態﹐二姐的消息一傳來﹐可能又會勾起一些您那些不願想起的往事﹐那樣﹐你的病情就得不到控制了﹐這也是久經大家商量之結果﹐還望母后不加責怪。」
太后沉重的歎息聲從羅帳裡傳出﹐她忽然柔聲道﹕「飄飄﹐你別像木偶般立在那裡﹐來﹐過來﹐替哀家暖暖手。」
這般熱的天氣﹐娘娘冷嗎?我愕然﹐卻不多想﹐移進床榻﹐羅帳裡伸出的玉手是何等光滑細嫩﹐那種藍玉寶石是何等華麗絢目﹐那雙手正朝朝我伸來﹐並伴隨著太后的聲音﹕「來﹐把手伸過來﹐坐上御榻﹐咱們好好聊聊。」
我遲疑著﹐擔憂道﹕「娘娘﹐這、、、、、、」
太后輕輕抓住了我顫抖的手﹐被輕拉至榻上﹐我努力靜下心來﹐迎合著太后的動作﹐輕輕握住了她的玉手﹐與太后正隔咫尺﹐我心跳加速﹐卻極力靜心﹐望向皇上時﹐他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的臉﹐不由雙頰一熱﹐泛起紅暈片片﹐不覺低下頭去﹐躲著他眼﹐良久﹐良久﹐待我再抬頭時﹐卻又正巧觸上他火熱的目光﹐那嘴角微微上揚﹐浮出的淺笑﹐讓我頓感一朵美麗的芙蓉花綻放於心頭﹐他﹐一直是看著我的罷。 太后情緒稍有激昂﹐呼吸隨後粗重﹐但沉默片刻後卻又冷靜下來﹐轉移了話題﹐歎道﹕「皇兒﹐以後和親之事是免不了的﹐身在帝王家的公主們﹐是無權選擇她們婚姻的﹐你萬萬不可念及兄妹之誼﹐父女之情﹐個個是女﹐個個是妹﹐個個是公主﹐你是顧及不過來的﹐但是玲兒﹐無論何時﹐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也要將她留在身邊。」
「兒臣明白﹐她是兒臣唯一的妹妹了、、、、、、」皇上話未完﹐太后微怒打斷道﹕「我的皇帝﹐你是這一國之主﹗很多的時候是不能念及私情的﹐全天下那麼多人都以你為榜樣﹐瞪大眼睛看著你呢﹗我要你留她在宮中﹐並不是因為她是我唯一的女兒﹐也不是因為她是你唯一的妹妹﹐皇上﹐你再仔細想想﹐母后的意思是這樣嗎?」太后頓了頓﹐又接著喃喃道﹕「說不定她才是真正決定建泰皇朝往後命運之人呢﹗」音雖小﹐但我與皇上卻都能聽個一清二楚。
我將目光轉至皇上﹐他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又望向那美麗的羅帳﹐仔細揣摩著太后這話中之意﹐他大約明白了個九分﹐情緒不免低沉下來﹐回道﹕「母后今夜這翻話﹐兒臣一定謹記於心。」
「千萬不要讓她走錯路﹐你是她哥哥﹐有時間應該多去雲情園裡陪陪她﹐讓她知道你在乎她﹐指引她走正路﹐我在這芷庭宮裡﹐躺於這榻上﹐對她自然也就管不到多少﹐走錯路﹐禍矣。」太后語重心長地道﹐又是唉聲又是歎氣的﹐我這外人全被蒙在鼓裡﹐只是默默地聽著﹐不敢言語。
屋子裡頓時一片寂靜﹐太后娘娘輕輕握住我手﹐不再開金口﹐皇上像是有話請示﹐卻又不願開口﹐他兩眼恍惚地望望我﹐又望望羅帳﹐像是焦急﹐又像是不安。
燭台上火影搖曳﹐即將燃盡﹐夜已漸深﹐皇上並無返宮之意﹐他欲開口﹐太后輕聲道﹕「皇兒﹐將軍府選兵一事在下月初舉行﹐這是各官久盼之結果﹐到時定有太多表面現像存在﹐你大可不必理會﹐一切由著岳將軍既可﹐龍玲與華藝也會隨你左右﹐母后還想讓你將湘飄飄一塊兒帶上﹐好讓她長長見識﹐順便也活動活動筋骨﹐這大病初癒的﹐還是透透氣兒比較好。」
將軍府選兵?那不是國家政事嗎?我一外來女子又怎麼會得如此厚愛?莫非這就是今夜太后尋我過來﹐要與我商量的重要事情?我不敢言語﹐以平靜的眼神望向皇上﹐皇上更是愕然﹐隨後便輕輕一笑﹐點頭道﹕「原來母后夜傳湘姑娘竟是為此事?兒臣明白﹐母后是打心眼裡看好她呀。」
「光母后看好不行﹐還要皇上你看好才是﹗」太后喜悅之聲從羅帳裡傳出﹐我臉面一陣滾燙﹐心裡忍不住欣喜﹐她們語裡語外之意﹐不言則明﹐我轉眼望向皇上時﹐他面不顯色﹐只以常色看我﹐察不出他內心的喜怒﹐我尷尬地躲開眼去﹐將頭輕輕低埋﹐不肯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