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太后多年來都是抱病之軀﹐也就躺在御榻上﹐不曾下來﹐這也正是那日在洗衣裳時﹐聽得雙圓與其它小宮女論起﹐才略知一二﹐今日一見﹐果真是事實。
鳳榻週遭全是層層帳幔圍繞﹐望不見其昭容﹐我有一瞬間的恍惚﹐似乎在曾經﹐這一切都是無比熟悉﹐今日這一幕﹐也是早已預料。
公主輕柔之聲打斷我思緒﹕「回母后﹐玲兒不知﹐只是程姐姐病重時﹐在錦紹宮裡見過一回﹐與她在一起的還有另一女子﹐叫﹐大概是叫小魚。」
她又向發現新大陸一般﹐閃動著眼睛看向皇上﹐問道﹕「皇兄﹐在竹宮遇刺時﹐不是有兩個丫頭捨身相救嗎?另一丫頭呢?怎沒放一起療傷?」
「正是﹐那丫頭失憶更為厲害﹐連自己叫誰都憶不起來﹐朕將他交給了張太醫。」皇上輕輕鬆鬆答道。
我聽得十分模糊﹐還有一個人嗎?小魚?小魚是誰?感覺一切陌生而熟悉﹐只愣愣地坐著﹐聽著﹐懂著﹐公主說的定為事實﹐不會有假﹐可是﹐我怎麼就想不起來呢?不就是胸口受了點傷﹐又怎會引起失憶?這似乎並不合邏輯﹐什麼程姐姐?程姐姐是誰?哪裡是錦紹宮?誰是小魚?這些重要的片段﹐我怎麼就忘記了呢?
我又望見公主稍沉思了一會兒﹐容光煥發地看著皇上﹐欲止又言﹕「皇兄﹐我能否將湘姑娘帶回雲情園?」
雲情園?對了﹐眼前的公主定是祈平公主口中的七姑﹐當今皇上的七妹。
「呵﹐好眼光﹗好眼光﹗玲兒﹐母后正想將這丫頭留在芷庭宮裡﹐不料﹐卻被你看中﹐玲兒﹐你意﹐母后已懂﹐先將她交給母后﹐如何?事情總是會處理好的。」美麗的芙蓉五彩羅帳裡又飄出太后柔和的笑音。
我深深地沉思在她的話語之中﹐事情總是會處理好的?到底是什麼?竟讓太后與七公主都想要我?
七公主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我望見她臉上稍稍掠過一絲擔心﹐隨後就是菀爾一笑﹐如秋日裡擁簇著盛開的海棠花﹐婉麗柔媚﹐微微牽動著我的心﹐她真的好美麗﹐那氣質﹐那舉指﹐那神情﹐似曾相識﹐卻又記不起來﹐難道是夢裡曾遇見的仙子不成?
「要不朕也來湊個熱鬧?將他留至養心殿如何?」
明知天子是在打著趣兒﹐我的心還是猶如鼓滿風的船帆﹐一路順暢地駛向那溫暖﹐幸福的大海﹐掀起的層層熱浪﹐拍擊著我最真摯的心靈﹐泛開的大浪漣漪﹐通達全身﹐臉龐不由得一熱﹐微微發燙﹐公主投來羨慕的一笑﹐我心裡更暖暖的。
太后讓我三日之後從花明廳搬至芷庭宮﹐並讓紅雷去通知吳太醫﹐讓他日後來芷庭宮裡替我檢查傷口﹐我領旨後﹐皇上屏退了我與紅雷﹐在芷庭宮裡與公主和太后談起天來。
一路上﹐紅雷緊隨著我﹐像是有什麼事要與我說﹐卻又始終不開口﹐她只是時不時地抬眼瞧我﹐終於﹐在一個小池塘前站定﹐從身後叫住了我﹕「姐姐﹐你等一等。」
我轉頭看她﹐她快步追上前來﹐一臉緊張地盯住我﹐半晌﹐才開口問道﹕「姐姐真是失憶了嗎?你不記得我了嗎?小魚姑娘呢?」
她的問題﹐我真答不上來﹐唯有莫名地回視著她﹐無奈只得搖搖頭﹐我望見她滿臉的失意﹐隨後拉起我手﹐含著眼淚關切地道﹕「姐姐你可要把傷給養好了﹐太后娘娘前些日子就在宮裡頭跟三公主提起﹐說是要接你進芷庭宮裡當差﹐她可是十分看好你的﹐欲將芷庭宮旁的『聽風館』贈與你。」
我微鄂﹐聽風館?那不是先皇讀書寫字之場所嗎?
與紅雷在小池旁聊有一小會兒﹐而後自行回了花明廳﹐果真一回廳裡﹐就有人傳來聖旨﹐太后將「聽風館」賞賜與我﹐說是救駕有功。
我與金芬接過旨後﹐送走了傳旨的公公﹐金芬讓我安心養傷﹐說「聽風館」是太后的地盤﹐後宮嬪妃們不敢輕易做出什麼出格之事﹐歷經誼蘭樓之事﹐她話裡之意我心裡自然清楚明白﹐在宮裡頭﹐除宮人之外﹐稍微貌美一些的旁人﹐時時刻刻都好比是在刀尖上遊走﹐得處處小心﹐女人一旦生嫉﹐禍水可蕩整座後宮。
獨立屋中半個時辰之久﹐我漸漸理清頭緒﹐小魚佔據了我的整個心扉﹐我與她一同中箭﹐為何將近半年﹐她音訊全無﹐甚至宮裡都無人提起過她?
她是前朝格格﹐似傳國玉璽如命﹐玉璽若是落入她手裡﹐兵權又被岳將軍緊握﹐一旦雙方共同謀反﹐那皇上所處最為不利﹐可是﹐王雲與小魚定有不共戴天之仇﹐二十二年前陪同先皇打下江山是王雲﹐岳剛等人。
「娘娘﹐用膳時間將到﹐您準備一翻罷。」
從屋外飄來雙圓的聲音﹐我已察覺不出任何溫暖﹐我相信扎西美兒所說過之語﹐她藥有了如此神效﹐定是有心救我。不要相信身邊任何一人﹐不但不相信﹐我還要暗中調查此事﹐這毒從哪裡來?是受誰指使。
「娘娘﹐您在屋裡嗎?」
我將思緒拉回﹐在鏡前理理容裝﹐邁著盈步去開門﹐隨雙圓去了奇雲閣。
遠遠望去,奇雲閣裡焰火滿天,燈火通明,如同白日裡一般熱鬧非凡,太后為慶祝國安公主與皇上一禮拜後大婚,特邀扎西國王與和平公主一同賞月。
在御道旁,霜思已著正裝等候,見我走進,她邁開步子相迎,熱情道:「姐姐,七公主特意給你留了個位子,我領你前去。」
「多謝昭容用心。」我低頭回禮,與之一同邁上前去,見著太后,由於她正與國安王聊得開心,也就不願打擾,也不作請安,欲從其靠椅後插過身去,不料,她聞我聲音便將我喚住:「蘭惠,這兒還有個空位,快快入座,賞月大會將要開始了,還有戲班子的歌舞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