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越吹越猛﹐房門一開一關﹐「叭叭」作響﹐小魚的身影在我眼前忽明忽暗﹐忽輕忽重﹐她輕聲冷笑道﹕「小姐可知五毒粉為何物?」
此言一出,我大驚失色﹐如癱瘓一般﹐坐倒於地﹐渾身痙攣。五毒粉?她竟知五毒粉?夜幕籠罩下的她﹐越觀越是恐怖﹐不﹗她是鬼﹗她是鬼﹗只有鬼才萬事知﹐小魚﹐小魚﹐我不是有意的呀﹗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欲解釋﹐淚水卻哽咽了聲音﹐始終開不了口﹐渾身瑟瑟發鬥。
我望見小魚毫無怨恨之意﹐蒼白的臉上竟多了一絲落漠﹐她依舊冷冷地看我﹐輕笑著問﹕「小姐又可知紫水茶為何物?」
我不敢相信地猛搖頭﹐怎麼可能?她怎會知道如此多?站在我面前的她是人是鬼?索命?她是要來索我的命嗎?
風吹得如此猛烈﹐她卻只披了一件長白薄裳?無絲毫的顫抖與哆嗦﹐是鬼﹗是鬼﹗我愈來愈斷定﹐她是鬼﹗也愈來愈斷定﹐這不是夢﹗
我緊緊抓住滑落而下的被毯﹐一時間﹐竟講不出任何話來﹐身子不由得往床榻挪了挪﹐小魚眼角的紅色液體依舊不停地淌﹐滴落在潔白長裙上﹐我萬分恐懼﹐感覺天崩地裂一般。尤其是她的冷笑﹐使我將全部罪惡攬於自己身上﹐如果我不愛上佳振﹐如果我不執著﹐如果我安心留於揚州﹐那麼﹐這一切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小魚還那麼年輕﹐她就不可能死於非命了﹐我頓時淚如泉湧,卻不知如何開口與她解釋此事。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的話語越來越無力﹐越來越無底氣﹐將頭伏於床沿﹐不再看她﹐偷偷抹著淚。
「小姐莫哭了﹐王雲真不是個人﹐小姐要堤防些才是﹐時候不早了﹐我先去了﹐過兩天﹐我會再回來的﹐將王老夫人一同帶回來。」小魚的身子開始往小院移去﹐她的話語卻仍然清晰﹐我坐於冰冷的地板上﹐小聲抽泣著﹐又懼又悔﹐看來府中將無安寧之日了﹐索命﹐索命﹐定將鮮血淋漓﹐倘若真索了王雲之命﹐那佳振與佳娟又該是何等傷心?
清晨起床﹐太陽高照﹐昨夜的一切都消之無影﹐連自己也有些狐疑﹐那是一場惡夢?細細回味﹐卻又不似夢﹐揉揉雙眼﹐輕輕拉開房門﹐桂花香氣迎面撲鼻﹐我卻聞之甚為反感﹐一陣噁心﹐小魚離去已近十日﹐經過昨夜那場驚嚇﹐我真想出門透透氣﹐也想去一趟靈望崖﹐做為小魚生前最親近之人﹐我有義務將此事告知那位白鬚飄飄的老者。
站至黃銅花鏡前﹐我將絲縷全部散下﹐仔細一瞧﹐近些日子還真憔悴了不少﹐臉面開始泛黃﹐眼睛也沒了往日的澈明﹐加之昨夜又幾乎是一夜未眠﹐所以上了些淡淡的彩妝﹐若有若無﹐可以遮住顯露於表的少許滄桑﹐畢竟是出府﹐所以換了身簡單的妝束﹐為祭小魚﹐全身上下飾物全無﹐只掛了兩個小小的紅楓葉耳墜﹐紅葉表相思﹐何況那是小魚生前之物。
輕踏著將散未散的薄霧﹐我心更顯淒涼﹐整座院落無一人往來﹐走至東院前﹐又無意望見岳月廂房之門大開著﹐佳振正為其端來嗽口水﹐岳月雙手捧腹﹐滿臉笑意﹐這一畫面﹐對於我來說無疑有些雪上加霜﹐於是刻意躲開﹐加快了些腳步﹐朝王府大門方向走去﹐走至門口時﹐不巧王雲迎面而來﹐她望見我﹐面色陰沉。
我止住腳步﹐望其不作聲﹐也不招呼﹐他亦默不作聲﹐站至我正前方﹐就這樣僵持了一小半會兒。
「湘姑娘﹐怎麼?這麼早就要出府?」王雲語淡神閒。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瞧﹐片刻也不得轉移﹐我不知如何作答﹐呆呆地迎接著他微冷而又安祥的目光。
聞之他輕歎一聲﹐忽而又望望天空﹐欣喜道﹕「想必今晚又將月圓﹐湘小姐若無其它事﹐便可來小樓坐坐﹐小魚之事﹐老夫也深感愧疚﹐只惜人死不可復生﹐生者只當節哀。」
他這翻言語﹐可真所謂觸及我心﹐其實我本無怪他之意﹐當時我也在枯井邊﹐是小魚自薦﹐奮不顧身跳下身去。連我都來不及阻攔﹐只是﹐在她身上下毒之事﹐我卻有些怪他。我雖怪他﹐可我也並非不講理之人﹐一事是一事﹐陳年老賬還是不一塊兒算為好。
「多謝老爺賜小魚五毒粉﹐不知下一個遭害之人將會是誰?您可要多備先紫水粉﹐省得王府欠下那麼多命債﹐到時候無法償還﹐都讓小公子一命抵之。」我本想深深刺激他一翻﹐卻不想話一出口﹐自己倒有些反悔起來﹐這冤有頭﹐債有主﹐爺爺犯下的錯﹐關未出世的孫子何干?我這話未免也太狠毒了些。
真如我所料﹐王雲以憤怒之神看我﹐並慌張地左顧右盼﹐很擔心別人知道他曾下毒小魚一般﹐可這裡除了我與他﹐卻再無旁人﹐就連老管家也不知了去向﹐他開始放下心來﹐想必不想與我磨嘴皮子﹐我也不願在此與之長聊。
風兒吹過﹐王雲又輕咳兩聲﹐忙用衣袖摀住他因咳而紅的臉﹐隨後定了定神﹐以常色道﹕「可你也別忘了老夫的目的﹐你雖入得了這王府﹐真別再指望與佳振纏綿﹐否則我會依舊不折手段﹐我就不相信這世上還真不怕死之人﹗」他語氣裡帶有幾分得意﹐幾分不滿﹐加之幾分警告。冷冷瞪我一眼後甩袖離去。那動作可真叫一個乾脆。
眼前只剩得他豪邁之背影﹐我愣了愣神﹐再不作理會﹐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雖是早上﹐出了府門﹐越過林陰小道﹐卻又是另一派繁榮盛象﹐街道上依舊熙來攘往﹐小攤兒擺滿街道兩旁﹐風箏﹐泥人﹐饅頭﹐包子﹐燒餅、、、、、、
應有盡有﹐琳琅滿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