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也是有苦衷的。」
我聞聲回頭。
不知何時﹐我身後站定一位面無表情的貌美女子﹐她靜得美麗﹐靜得動人﹐神態﹐面容裡都透著一股無法裝扮的脫俗氣質﹐她的美可讓盧山生妒﹐有種冷艷﹐身披之裳華麗無比﹐臉上胭脂如春日裡的桃花一般有韻味﹐她並不看我們﹐常色望向咳得歷害的程妃﹐仍面無表情。
並沒有伸手去扶之意﹐可能是紅雷方纔之言辭中有不妥﹐惹得她有些生氣。
「奴婢見過七公主。」小葉轉身見著她後﹐慌忙跪倒於地﹐垂下頭瑟瑟地喚道。
七公主？眼前這位美麗女子竟然是公主？我一時接受不了的事實﹐這些可都地貴族﹐王妃﹐公主﹐竟這樣被我湘飄飄給碰著了？我急急忙忙拉小魚也隨小葉跪下身去﹕「見過七公主。」
紅雷本是跪著﹐可能是她方纔之語一出﹐心裡舒暢不少﹐她不出聲地抽泣﹐也不給公主行禮﹐冷眼望向灰磚地板﹐又將目光拉向觀風口外。
公主將我與小魚當成了府裡丫環﹐看也不看一眼﹐徑直朝程妃走去。
「紅雷﹐還不快向公主請安﹗」程妃吃力地朝紅雷擺擺手﹐言語中甚是責怪﹐夾著些極不明顯的呵斥。
紅雷這才跪著轉身﹐兩行熱淚掛於臉龐﹐她一瞬不瞬地望著公主﹐情深地道﹕「奴婢見過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而後又以首觸地﹐朝她拜了三拜﹐誠誠懇懇。
公主仍面無表情﹐不理會我們這些跪著的人﹐當然也包括紅雷。
公主揮一揮衣袖﹐朝床榻邁去﹐另有兩個小侍女跟隨其後﹐她坐至床沿﹐優雅伸手小心地為程妃往裡裹了裹被子。無意裡又透有故意﹐話語平靜﹐卻又甚是責怪﹕「紅雷﹐你只是一個小丫頭﹐怎會知雲夢妃與婷妃之事？」
我望見紅雷仍小聲抽泣﹐對於公主的問題﹐她不答理﹐垂著頭﹐身子顫抖。
雲夢妃？是出身青樓的雲夢妃嗎？是的﹐那日王雲曾經提過。
「這禍從口出﹐你就算是有再大的不滿﹐也不可跪蒼天問太后﹐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可毀你終生之幸福﹐斷你全家之性命﹗」公主的話不怒有威。
紅雷立刻大驚失色﹐大喊著轉身撲倒於地﹐連連認罪道﹕「公主﹐奴婢知錯了﹐請您不要去怪罪娘娘﹐娘娘是個好人。奴婢只是替娘娘憂心﹐才口出狂言﹐公主﹐您有所不知﹐娘娘的病一日比一日嚴重﹐而王爺﹐王爺他､､､王爺他已有數十日不曾來這雨秋閣﹐如今﹐秋春閣裡又晾起了紅裳﹐王爺這是納妃了嗎？他又怎忍心在這種時候納妾娶妃呢？他能忍心嗎？他的心就不是肉長的嗎？公主﹐公主﹐奴婢給您磕頭﹐你一定要為娘娘作主呀﹗公主﹗」紅雷響頭一個緊接一個﹐一口氣下來﹐不下於十個。
我的心隨著這些聲響﹐越來越緊﹐越來越痛﹐多想過去伸手拉她一把﹐可是﹐我不能。
我望見公主仍坐於床沿﹐對於紅雷此舉無動於衷﹐望紅雷額上那塊瞬間染血的肉﹐我暗自長歎。
「暮哥哥不會的。」公主淡淡將此話脫口而出。
程妃又開始大聲咳嗽﹐那聲音淒涼﹐悲慘﹐像是與死神決鬥一般﹐此時已講不出話來﹐公主慌忙命小葉端來金盆﹐她親自扶起程妃﹐讓程妃朝金盆裡咳﹐血絆著粥﹐大口大口地溢出﹐公主焦急地皺起眉頭﹐一手扶住她﹐一手輕拍她背﹐不曾嫌棄這些吐出的髒物﹐異味頓時在整個屋裡瀰漫開來﹐雖難聞﹐卻都不敢聲張﹐都知程妃危在旦夕。
我與小魚只能緊張地對望。
公主忽然大驚失色﹐用力扶住程妃﹐不讓其掉下床﹐又朝紅雷大聲喊﹕「還跪著幹什麼？快﹗快去傳太醫﹗」
紅雷慌慌張張站起身﹐大聲應著﹕「是﹗公主﹗」轉而以最快之速度往樓下跑去。
公主心急如焚﹐焦急地喊道﹕「你要挺住呀﹗程姐姐﹗你不能就這麼倒下去了﹗暮哥哥還需要你呢﹗程姐姐﹐你是這暮王府裡正妃﹐一面旗﹐你不能倒﹐你聽見沒有？我是龍玲﹐我是龍玲﹐是我說的﹐你一定一定要撐下去﹐母后還沒有醒悟過來﹐你還沒有得到你想要的﹐程姐姐﹐你聽見了嗎？程姐姐､､､､､､」
我分明望見了公主眼裡的淚花﹐本以為她是位冷冰冰的公主﹐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不想竟也是個性情中人﹐對紅雷跪蒼天問太后之事不加追究﹐只作輕輕責怪。對病重吐髒的程妃﹐毫不嫌棄﹐緊緊相依。
她的淚融化了我心中為她積堆的冰。
程妃渾身無力﹐兩眼開始模糊﹐漱完口後﹐她躺至床頭﹐有些昏昏沉沉﹐公主此時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有兩個小侍女輪流遞上熱毛巾﹐公主交替著為程妃擦汗﹐幾乎就在同一時刻﹐公主又轉頭將我與小魚使喚﹕「你們倆個還跪在這兒幹什麼？還不快去尋王爺？」
我與小魚對望一眼﹐雖有些丈二和尚﹐卻還是慌張應著﹕「是﹗公主。」起身便與小魚轉身下樓。
我拉起小魚急步跑下樓去﹐直到跑出雨秋閣時才發覺涼爽無比﹐摸一摸額頭﹐方知已驚出了細細汗珠﹐我們被夢幻般的一切所包圍﹐在這秋日的花海裡﹐找不著北﹐放眼望去﹐全是宮殿﹐閣樓﹐鮮花。
周圍的一切實在太陌生﹐遠遠望去﹐閣樓無數﹐這雨秋閣附近﹐卻淒清無比﹐王爺府﹐本該重兵把守﹐人來人往﹐繁華無比才是﹐可如今﹐為何茫茫四周尋無一人？紅雷也不見了蹤影﹐生平未見過暮王爺﹐就連印象也沒有﹐該上哪兒尋去呢？
在大閣門外當值的小宮女也不知去向﹐想必是隨紅雷找大夫去了﹐此時的我與小魚一頭霧水﹐正四處張望之時﹐望見一白衣男子急步朝這邊走來﹐他衣袂飄飄﹐豪情滿懷﹐腰佩長劍﹐莫非他就是暮王爺？
我一驚﹐與小魚對看一眼﹐喜上眉梢﹐又與小魚急忙迎上去行了禮﹕「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