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的一天傍晚。
與往常一般﹐我正與佳娟在棋盤前談話﹐佳振隨後興致勃勃地推門而入。
「哥哥﹗」佳娟一臉興奮﹐忙起身下炕迎上前去﹐我亦隨之從炕上起身而下。
「娟子﹐飄飄﹐天色不早了﹐怎麼還沒入睡？」他一面關心地問著﹐一面脫下披在身上的長袍﹐我上前接過﹐佳娟嬌俏地拉過他胳膊﹐一臉興奮地告訴他﹕「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的這個飄飄﹐我們今日切磋棋藝﹐琴藝﹐經過我半月的鑒定﹐她確為一個難得的才女﹐剛柔皆帶﹐倘若我要是有這樣一位姐姐﹐那該多好呀﹗」
她的誇獎讓我稍微有些喜悸﹐她的言辭更是讓我受寵若驚﹐此時心中歡喜無比﹐微微垂下頭去﹐輕撫手中長袍﹐忽聞佳振朗聲大笑﹕「難得難得﹗娟子﹗只要飄飄願意﹐就由我這個當哥哥的來做主﹐你們結拜成姐妹如何？」
佳娟瞪大雙眼﹐萬分驚喜﹐轉身拉過我的手﹐歡呼道﹕「真的可以嗎？姐姐？」我可以叫你姐姐嗎？」
沒有人不知道這一聲「姐姐」對於我來講是多麼大的恩惠﹐不能為他妻﹐卻能成她姐﹐七扯八扯﹐以後也算是一家子人﹐福同享﹐難同當。我得到了佳娟的認可﹐在僅僅半月的時間裡﹐我得到了佳振親生妹妹的認可﹐呵﹗我是多麼的開心。
我以沉默作答﹐以微笑示心﹐佳娟走至門口﹐拉開房門﹐探出頭去﹐左顧右盼﹐急切地喚道﹕「小玫﹗小玫﹗小玫﹗小玫﹗」
佳振深情地望我﹐投來鼓勵的一笑﹐我亦以笑作答。隱約聞見門外急忙的腳步聲漸來清晰﹐小玫甜美的嗓音清晰可聞﹕「小姐﹗來了來了﹐這麼著急有何事？」
「小玫﹐我要與飄飄小姐結拜成姐妹﹐快去幫我準備一下。」佳娟站至門口興奮地對小玫說﹐絲毫沒有讓她進屋的意思﹐小玫應聲離開﹕「是﹐小姐﹗」我甚至連小玫的人影兒也沒見著。
現在嗎？我詫異著﹐佳娟性子未免也太急切了些！一點也不像柔柔弱弱的閨中之秀。
我與佳振隨佳娟出門﹐到後花園時﹐香案已擺在了後花園中的小亭子旁﹐小玫與小魚侍立其旁﹐她們兩個朝我們投來莊嚴祝福的一笑﹐我躲著眼掩飾著內心的不安﹐佳娟走近香案﹐藉著夕陽與初月的微光﹐外頭的一切依舊清晰可照﹐她清澈的眸子轉向我﹐神情嚴肅地在香案前跪下來﹐我與她對眼一望﹐也在其旁跪了下來。
她神情肅然﹐這是半月以來我第一次見她認真之模樣。
佳娟輕輕磕上三個響頭﹐誠誠懇懇地道﹕「上有天﹐下有地﹐我王佳娟今日要與湘飄飄結拜成姐妹﹐從此甘苦與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每年每月每日聚。」
道完後她眸子又轉向了我﹐我學著她的模樣﹐亦誠懇地在香案前拜了三拜﹕「我湘飄飄願意與王佳娟結為姐妹﹐雖不同父不同母﹐但願能同生死﹐共命運﹐無論發生什麼事﹐永不離棄。」
「我還未滿十八﹐就做你的妹妹吧﹗」佳娟轉頭望向我。
我狐疑﹐她連我的年紀都知道得如此清楚？佳振到底還有何事未告知她？
「我十二月二十三日滿十九﹐且做你姐姐罷。」我朝她微微一笑。輕喚一聲﹕「佳娟妹妹。」
「飄飄姐。」我倆相視一笑。
又同朝香案拜了三拜﹐手拉手站起身﹐輕輕相擁於一起。
在府中的日子﹐我與佳娟甘苦與共﹐一同學習﹐由於從前佳振常期居於京城﹐這麼大個院子﹐佳娟一個人居住﹐頗顯冷清﹐如今有了我做陪﹐她憧憬著以後一起吟詩作畫﹐定將樂趣無比﹐可我心卻稍掠過一絲淒迷﹐王府﹐王府﹐終究還是以這樣的方式踏入。佳振﹐佳振﹐終究還是以這樣的方式擁有﹐而這個擁有卻是如此的短暫﹐他馬上就要回京城﹐而我﹐定要陪著佳娟妹妹留在這揚州﹐一塊兒吟詩作畫﹐彈曲散步。
這是我湘飄飄想要得到的麼？踏進了王府﹐我開心麼？時光飛逝﹐我才考慮到的問題。
到府中好些日子了﹐佳振對我與他之事隻字未提﹐我們就這樣相處著﹐一起用膳﹐一起對奕﹐一起論琴﹐一起賞花﹐他卻像忘記了我的存在一般﹐只把我當作佳娟的姐姐來待。我越是這樣想﹐就覺越他有這般做。
快是暖春﹐稍有寒意﹐花園裡﹐各種名貴花草開得爭先恐後﹐紅的﹐黃的﹐淡紫的﹐泛白的﹐處處溢滿生機﹐小魚沒有了「假小子」風範﹐一身女子裝束﹐頭上紮起數個小辮﹐用綠絲帶綁著幾個小小的﹐漂亮的紫色蝴蝶結﹐那種美﹐雖然簡單﹐但在小魚身上﹐是從未出現過的﹐整天與柴火､黑鍋打交道的她﹐也有這般動人的一面﹐輕輕摘起一朵黃色小花﹐插入絲縷間﹐她開心地笑﹐獨自欣賞。
「小魚﹗」小玫走進她﹐不驚發出讚歎﹕「你今天很漂亮﹗」隨後滿面春風地打量起她。小魚也陶醉其中﹐兩人手拉手﹐在花園中轉著圈圈﹐歡笑聲在園中傳開。
我與佳娟站至廊子裡﹐佳娟妹妹精神抖擻﹐道﹕「姐姐﹐這小魚成天打扮成假小子﹐那份姿色不仔細看呀﹗我還真看不出來呢﹗你看她今日這翻打扮﹐還真是美若天仙﹗」她兩眼放光地﹐遠遠地欣賞著小魚。
「你呀﹗誰都羨慕﹗就是不羨慕自己﹗哎﹗這丫頭命苦﹐連爹娘都不知道是誰？十歲失憶後﹐一直在醉湘樓的柴房裡幫忙燒水做飯﹐她自己要求也不高﹐能吃飽就滿足了﹐真是可憐這孩子。」我卻深深歎了歎氣﹐望著她快樂飛舞的身影。
佳娟隨之面無表情﹐我們遠遠地注視著小魚﹐良久良久。
後來聽僕役們說﹐佳娟年紀雖小﹐但明白的世理卻不少﹐她天真﹐好學﹐上進﹐忠義﹐官府的沉浮看得很透﹐從小跟著父親﹐見過不少明爭暗鬥﹐爭風吃醋的場面﹐她都是看在眼裡的﹐所以她有一方面還算成熟。圓滑的處世讓她在父親的官員圈子裡倍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