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急成這樣，她卻克制不住自己地放聲大笑起來，笑得很開心，很愜意。
鄒韶林看出來了，她那是報復的快感——原來她要的就是他的屈辱？這真是太過分了！
發現自己剛才給杜雪蓮捉弄得失態了，鄒韶林由不得有些生氣了。
不過他馬上就叫自己忍住：
「我已越來越決定要和她分手了嘛。既然想跟一個愛過自己、自己又愛過的女孩子分手，她想羞辱我，我除了忍受之外還能怎麼樣呢？」
就讓所有的淚水咽在肚子裡吧，雖然鄒韶林現在並不是真的想哭。
但他看見她那似乎無法再控制住的笑容，心下卻頗為難過：
人都是有感情的動物，你要麼別跟哪個異性發生超過普通朋友的關係，不然你再和她分開，那就總有一種叫你感覺「悲哀」、「淒涼」的特殊滋味折磨你的心頭，哪怕是比較淡弱的，也會叫你在一段時間內心頭不是那麼好受。
鄒韶林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
儘管他忍住了自己想要爆發出來的氣憤，但他卻還是裝出對她很不滿的樣兒說：
「你這是幹什麼啊，這樣捉弄我！」
「有什麼關係呢？難道你現在不正是這樣的人嗎？」
杜雪蓮無所謂地笑著，瞅著他。
鄒韶林看著她的臉兒，看著她那細長細長的瓜子臉兒，面無表情——以前他一向覺得她也有幾分俏麗、因而喜歡她的，現在他面對她這張臉兒，卻突然有了一種刺眼的感覺。
這時他們兩個人的目光在交接，屋裡的氣氛忽然變得詭異地安靜。
杜雪蓮的眸子輕輕一挑，說出了一句語氣怪怪、連用嚴格的語法檢驗也有語病的話兒：
「鄒韶林，我剛才的羞辱是不是可以讓你息怒呢？」
「你剛才說了什麼話兒啊？我不大明白。」
鄒韶林明知故問。
「你不知道就算了。」
她一板臉兒說，像很生氣，可她卻又突然上前來在他的額前來了個柔吻。
「這可惡的小女人，真是叫人拿她無可奈何啊！」
鄒韶林有些搖頭的想，因為她這個柔吻，他原本蹙緊的眉頭由不得鬆開了一點兒，用上了溫和些的語氣說：
「我心裡是很想知道你剛才跟我說的是什麼話兒。現在既然你拿熱吻來封住我的嘴巴，那我就不說了吧。」
「你還有什麼話兒好說的呢？難道一個可愛的女孩子自己現在主動送給你，你還有拒絕她的理由嗎？」
杜雪蓮一邊撒嬌似的挑逗鄒韶林，一邊挨了過來，竟伏到了他的身上。
杜雪蓮雖然年齡比鄒韶林大兩三歲，但她和他在一起時，卻很少讓他感覺到她大他小。
相反，她很多時候在他面前卻顯得好像她小他大，因為她很愛撒嬌，也很會撒嬌，聲音嗲嗲的，一撒起嬌來就叫他覺得她像個小女孩兒，並平添了幾分魅力，叫他比較難抗拒她了。
現在就是這樣，在她還沒對鄒韶林撒嬌之前，鄒韶林還一直想著要快些和她分手，但她一撒起了嬌，他這份心就給她拋到腦後了，有些歎氣地想：
「唉，既然她有時這麼可愛，這麼叫人渾身發酥，那種事兒就等以後再慢慢說吧，誰叫我就喜歡她這撒嬌呢。」
這樣想著，因為鄒韶林和她早已越過了男女之間的感情防線的，他就再沒有了什麼拘束，大膽地向她的身上伸出左手去，揉捏起她那粉嫩光滑的肌膚來。
要在過去，她見鄒韶林這樣對她，一定會叫他跟她上床去。
但今天她卻不是這樣，見他揉捏起她那粉嫩光滑的肌膚來，她就用她的右手抓住了他這左手，臉上帶上了一點兒慍怒似的說：
「你這是幹什麼啊！親熱也沒點兒限度，一來就幹那種見不得人的勾當！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什麼干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們以前不是常這樣嗎？」
鄒韶林納悶地瞧著她，驚訝地張開了嘴巴。
「什麼以前常這樣！我們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現在不會這樣！以後也不會這樣！」
她竟像突然翻臉不認人了，完全矢口否認了過去的一切。
如果說在和她一起來她這間出租屋之前，是鄒韶林讓她感覺到她要被他拋棄的話，那麼現在就換了個位置，是她叫他感覺到他要被她拋棄了！
怎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怎麼事情突然之間就掉了個個兒呢？難道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他被她玩弄，到最後還是他被她玩弄嗎？
太厲害了！這年輕的女子實在是太厲害啊！
鄒韶林這時禁不住發愣了，只感覺到大腦轟地一片空白，愣半天才睜著大大的眼睛不甘心地盯著她問：
「那從現在開始，你和我之間是什麼關係呢？」
「陌生人的關係！從來也不認識的關係！」
她冷冷地回答說。
有沒搞錯？她是不是吃錯藥了？難道她真的這麼無情，真的就能翻臉不認人嗎？
鄒韶林瞪著她，渾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一股寒風刺骨，突然氣得渾身發抖：
「你在說什麼話兒啊？說什麼話兒啊？難道我們相戀了那麼久，到頭來我就落得這樣的下場嗎？」
「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嗎？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因為你早就想這樣，而不是我想這樣！」
杜雪蓮聲音乾巴巴地說，一臉冰霜地看著鄒韶林。
「好，做陌生人就做陌生人，難道我就會比你更難受啊！」
鄒韶林賭氣發誓地想，在極度的憤怒下，他決定不再在這兒多停留了，走去拉開門就要離開這兒。
杜雪蓮冷冷的眼神盯著他，不吭一聲。
這樣的眼神實在讓人不爽，鄒韶林完全心涼了，直入心底，覺得自己很不幸很不幸，什麼好女子沒遇到，卻遇到了她這樣一個冷漠無情的女子，因此剛走到門前又轉回了身，有些惱羞成怒，對她破口大罵道：
「你今天對我做出了無情的事兒，我以後會報復你的，一定會報復你的，你好好給我記住！」
「行啊，你報復啊，什麼時候報復我都行！」
她冷哼一聲，扭開臉兒去，不再看他。
鄒韶林繼續罵：
「你以後別叫我看見你交男朋友！如果給我看見，我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的！」
「呵，真是自以為是。如果我談上另外的男朋友，他自然是因為很愛我才跟我談的。既然是這樣，你不讓我有好日子過，那麼除了叫他對你很氣憤，更加堅定對我的愛之外，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她仍然不瞧他，但聲音帶上了嘲諷。
「我不需要得到什麼好處，我只要拆散你們就行了。」
鄒韶林心亂如麻地說，已經是胡來了，完全沒有了一點兒理性。
這時杜雪蓮的手指繞到了身後裙擺的邊緣，低下頭去，像眼淚掉了出來。
只過一會兒，鄒韶林就聽見她哭了，越哭越傷心。
見她突然變成這樣，他禁不住心中一沉，盯著她，倒一時有些不能理解了：
「她這是為什麼哭呢？剛才她不是很堅決地要把我當陌生人對待嗎？怎麼現在她又那麼難過了呢？」
在鄒韶林這樣想的時候，杜雪蓮猝然收住了她的哭聲，好像為她的這個失態很不好意思似的。
她慌慌張張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來，快快把眼淚抹去，然後眼睛不瞧他地向他一揮手說：
「好了，鄒韶林，你走吧，快點兒從我這兒離開吧。我們都不過是生命河面上順流而下的樹葉。現在我生命的意志坍塌了、消遁了，只留下沒有多少清醒生命意識的外殼，活著有時真不如死去。」
她說著，就將眼睛瞧向了窗外去。
在這將和鄒韶林分手的前夕，她竟說出了這番好像深思熟慮的、詩一般的語句，叫他不能不有些驚歎地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杜雪蓮的肩膀有些顫動，應該是又哭了。
但鄒韶林不喊她，她就一直將眼睛瞧向窗外去，好像要把此刻的憂傷凝固住似的。
見她這樣，鄒韶林的臉色緩和了些，走到她跟前說：
「好了，雪蓮，都是我不好。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分手，那我就走吧，現在馬上就走，不再在這兒礙你的眼。」
「你不要走！」
杜雪蓮突然向他高喊，眸子因為心急而泛著輕微的紅，眼淚則不住地流著。
這時鄒韶林倒有些不解了，盯著她的淚眼，低吟著：
「你這又是要幹啥呢？幹啥不讓我走啊？」
她不再吭聲，走前一步扒在他身上，然後繼續哭起來。
即使鄒韶林的頭腦再遲鈍，他也感覺得出她今天的情緒有點兒反常，有點兒特別，並不單只是因為他想跟她分手這個原因刺激她，還有其它他現在還不清楚的原因摻和在其中叫她難受哩！
那是什麼呢？在學校受了老師的批評？還是家裡出了什麼不幸的事兒？或者是……
由於她的身子扒在鄒韶林的身子上，鄒韶林這時感覺得到她身上有一股香甜的氣息靠近了他的臉腮，同時洶湧而出的眼淚也潤濕了他的肩膀。
她今天的傷感還真不同尋常哩！確實很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