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軍請妃歸 無論去與往,俱是夢中人 一六五章 相煎
    「太后已經派人前去北朝告訴北邪王你有了身孕,若是他來接你,你……」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

    「使臣差不多該到了郢都罷,還賜封紫衿為大義公主。」

    「哦。」珈洛伸手去撫一枝並蒂蓮,不再言語。

    沈翌臉色有些黯然:「洛兒,你會跟他回去對麼?」

    「不!」她猛地轉身,頭有點眩暈,沈翌忙扶住她。

    「翌哥哥,我心裡早已是東風無力百花殘,我早已經沒有任何退路!」珈洛淒然一笑,「已經萬難再開一局重整山河,誰讓那是我自己心的選擇!」

    「洛兒,你不再回北朝了,那這孩子……」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與北邪王無關!」珈洛側首,「翌哥哥,我累了,先回去了。」

    「那你好好歇息,多保重,你這兩個月來一直跋涉顛簸,心情不好,千萬要小心。」

    「我知道,翌哥哥,謝謝你。」

    沈翌唇角噙著幾絲痛楚,忍住內心的隱痛,抬頭望著天上雲卷雲舒,寂寥低笑。

    洛兒,你怎麼會沒有退路,不管何時,無論你走到哪一步,我都是你的退路。

    只是這條退路你不願意走,或者從未想起過這條退路。

    你說,東風無力百花殘。

    東風雖無力,也令百花殘。

    百花雖無力,也令東風難。

    東風若有意,莫叫百花殘。

    百花若有情,莫叫東風難。

    即使痛不堪言,也堅定認為北邪王才是你的喬木,才是你的東風麼?

    沈翌緩緩轉身,苦笑。

    心有千千結,珠璣字裡,悵然有思,是十幾年來心尖煎熬而出的淚珍珠,一顆顆綴滿掛在兩人交會的生命線上,匯成一曲斷章。

    斷章,而已。

    「呵,我有幸見識了一場『薄情東風,薄倖遊子,薄命佳人』呢!」陽嘉公主站在柳蔭下,冷嘲熱諷。

    沈翌俯身行禮:「公主有禮,沈翌告辭了。」

    「沈大哥……」陽嘉望著沈翌快速離開的身影,惱怒跺腳。

    哼,你護著珈洛是罷,我讓她闖了母后的禁地,看你還怎麼護著她!

    ***

    一夜雨聲,帶來了盛夏的濕潤和豐盈,連夢都是濕漉漉的。

    怎麼又夢見他了!

    這次夢裡,他不再是冷酷模樣,而是淡淡溫柔看著她,洛兒,生死白頭,我絕不放開你……

    洛兒,以後就算再重要,也不許你以身涉險……

    洛兒,你給我生一個孩子罷,我們一起看他長大……

    醒來之後,心裡還殘留著夢裡的心動和溫暖。

    記憶宛若一張乾燥的宣紙,冰火兩相煎的感情,隨著絲絲縷縷的微雨,悄然在紙上化開。

    北邪王,我都離開了,你為何還不讓我清靜,偏又出現在我夢裡!

    那段感情,就像是一塊淚琥珀,而她就是那只跌落琥珀中心的小小蝴蝶,千絲萬縷早已把她纏裹得密不透風,她只能在琥珀裡欣賞外面的世界。

    再也走不出來。

    曾為你心痛至夜深,你又疼惜幾分!

    梳妝完畢走出清漣宮,衛姑姑正在蓮池裡收集荷葉上露水,用來煮茶。

    龍泉殿前的碧波池中的白蓮也是盛放的時候罷,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經年之後,浮生已過千山路。

    現在,你夢裡夢外都不再有我罷……

    「公主,你知道麼,秦王后的兄弟昨夜被殺了!」

    衛姑姑斥責蓮心:「公主有身孕,蓮心你不要說這麼血腥的事給公主聽,對孩子不好。」

    「衛姑姑,你想的也太多了。蓮心,你仔細說是怎麼回事?」昨天秦采邑還流里流氣地在蓮池上大膽無禮,今天怎麼就死了!

    「聽說是昨夜讓人一刀砍下去,身首異處,血流滿室……秦王后聽說都暈了過去,醒來後哭著說是秦少爺不聽她的勸告什麼的……」

    「蓮心你別說了!」衛姑姑聽說這種事情就不是滋味,「你快去給公主準備早膳。」

    蓮心對珈洛吐吐舌頭下去了。

    昨天他剛在蓮池上言語相輕於她,夜裡就死了,真是巧合得很。

    不管了,死就死罷,反正那樣的人活著也就是多糟蹋幾個姑娘,沒別的用。

    ***

    北邪煊在豹師營地。

    一個人站在大風獵獵的城樓之上親自操練軍隊。

    一個人騎馬走過黃沙四起的練兵場。

    戰袍在大風中肆意翻飛,臉上一副冷酷到底的凜冽神情,彷彿萬年不化的冰山,好像整個天下沒有一絲可以使其亮麗的陽光。

    只因他那明媚的陽光已經遠走,跟著沈翌。

    他在王宮裡待不下去,四處都是她的影子,都有她的痕跡,可是沒有她的人。

    這紛亂人世間,除了她,一切繁華都是背景,所以他來到了豹師營地。

    與西遼王會面之後,就親自練兵。

    軍國大事總能讓他的心緒不再紛亂,此外一切彷彿全被遺忘。

    彷彿,而已。

    就算是他摔給她一紙休書,也掩不去他滿盤皆輸的事實。

    愛、恨、妒、惱幾種感情夾雜,不知不覺已成荊棘,在心裡深深扎根,逐日迅速成長,盤根錯節,密密麻麻,扎得他痛不可擋。

    只要念及她以及有關她的一切,就痛不堪言。

    她在南朝的消息不斷有專人傳來,她的母妃逝去了,那樣依戀母妃的她,會哭得肝腸寸斷罷,想起她掛滿清淚的小臉,手指不由抽緊,心也隨著抽痛了。

    她被收回吳中封地,又該是怎樣的難過……

    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再苦再痛都該由她自己去承擔,還有沈翌在身邊不是麼!

    他為什麼還是心疼,該笑才對,因為是她拋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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