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順站在殿門旁邊,望望在書案前雙拳緊握面色霜青的王上,再望望殿前在水裡如飄零小花的洛主子,不知道該怎麼辦。
洛主子大病初癒,身子還很虛弱,若是這樣下去再受了風寒,王上又是心疼後悔。
秦順著手下小太監撐了一把傘站到珈洛身前,為她擋去雨水。
北邪煊掃了一眼秦順,沒有言語。
他到底該怎樣做,為什麼費盡全身力氣就是留不住她?
又是雷聲「卡啦」一聲在殿外響起,大雨從夜空中如銀河倒掛。
一陣陣涼風,伴隨著雨星,吹進大殿。
大雨中的夜色更是看不真切,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閉上雙眸,以她的倔強,會一直跪在這裡,知道他同意為止罷!
沒有一刻不在經受劇烈的煎熬,再也無法忍受,霍然睜開眼睛。
北邪煊霍然起身走出了龍泉殿。
珈洛抬眸,聲音輕而堅定:「請王上恩准我回南朝。」
一把把她給拽了起來:「就那麼迫不及待想離開?!」
珈洛極力忍住了頭暈目眩:「是!」
秦順一看王上也出來淋著了,趕緊撐了把大傘上前,被北邪煊一手揮開:「都下去!」
秦順帶著一群噤若寒蟬的宮人下去了。
「如果太妃沒有病重呢?」如果她只是因為母妃病重才想回去的話,那麼他讓一步,再陪她回一次吳中便是。
心口因為不知道她的回答而跳得劇烈。
她連猶豫一下都沒有:「沒有如果!就算母妃現在好好的,我也是要回去的,就請王上成全罷!」
「因為沈翌?」
珈洛沉默,只要能回南朝,他愛怎樣想就怎樣想好了。
以為是她的默認,北邪煊心裡的妒恨之火已經把他所有的理智和冷靜燃燒徹底,一把捏住她纖細的頸子,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力氣有多大。
珈洛一個字一個字艱難道:「就算你殺了我,我還是要回去!」
呼吸越來越難,快要窒息了,他真的會把自己掐死麼!
在她快要因為窒息而暈過去的時候,北邪煊忽然放開了她,珈洛一下子跌倒在冷硬的地上,大口大口呼吸。
「你想跪就跪著罷!」已經是全身濕透的北邪煊獨自進殿去了。
除了在這裡跪求他,她別無他法,才發現自己是那樣的無能為力,連在母妃病榻前盡孝都不能夠。
頰上有熾熱的濕潤縱橫,已經分不清雨水和淚水。
大雨就這樣下了一夜,她在殿外跪了一夜,他在殿內一身濕衣坐了一夜。
秦順一早來服侍北邪煊盥洗時,就看見兩人隔著一道殿門,殿裡殿外各自沉默。
北邪煊換上朝服,免去了早膳,出殿上早朝時,一眼瞥見還在原地跪著的她,心裡一頓,腳下不停,逕直走了。
「王上,你看洛主子這……」秦順低聲開口,這樣下去也不是個法子啊!
北邪煊的聲音淡漠不驚:「隨她去。」
秦順也不敢再開口,每次王上都是這樣,強硬冷酷得不得了,一旦洛主子出一點事就懊惱得恨不得把自己給殺了。
還好自己早已經吩咐了宮人們好生照顧洛主子了。
朝中無事,本來一個時辰就可以結束早朝,在北邪煊冷峻的掃視下,朝臣們都拚命地想出些事情來上奏。
就這樣早朝拖成了晚朝,當大臣們再也想不出什麼事情了,秦順終於喊出了「退朝」二字。
飢腸轆轆的大臣們走出朝陽殿,看到了天上淡金色的月牙。
秦順在一旁提醒:「王上,該用晚膳了。」
「免了。」北邪煊坐在空蕩蕩的朝堂上,「她呢?」
「還在龍泉殿前跪著,王上去看看罷……」
「去煙汀小築!」
秦順只好跟著去了煙汀小築。
「洛主子,您快起來罷,王上今晚不會來龍泉殿了,您這樣跪著不是折騰自己麼……」龍泉殿當值的太監不停得勸著,珈洛只是充耳不聞。
「洛主子,您這又是何苦呢,雖然王上現在看重雅主子一些,也只是暫時的,您看開些就好了……」
所有的人都看出了這一點麼,他現在看重紫衿,沒關係,她不在乎,她回了南朝一切就好了,就再也不會心痛。
北邪煊在煙汀小築裡難以安寢,和昨夜一樣,對著窗子等天亮。
他從沒想過他有一天會這麼無能為力,沒想過這世間還有自己得不到的。
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不管怎樣,都是痛……
天色大亮之時,心裡還是紛繁一片,又是一夜。
「王上……」秦順情不自禁,今日已經是第三日了,洛主子一直跪著,滴水未進,這樣下去怕是又要出事了。
「 上朝。」北邪煊冷冷扔下兩個字。
沒想到這次朝堂之上討論的事情竟然是關於是否讓珈洛回南朝的事情!
「王上,臣以為您該准許洛主子回南朝,百善孝為先……」枝丞相極力勸說北邪煊,昨夜南朝沈翌少將軍去丞相府拜訪,說的話句句在理,王上這樣確實不合禮節,至少應該接見一下沈翌才對。
北邪煊先是面無表情地聽著大臣們的話,一語不發。
後來臉色越來越陰暗,因為大多數臣子都贊同枝丞相的意思。
只有少數人看著他的臉色,反對枝丞相的話,還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夠了!」北邪煊猛地站起,拂袖而去,留下一殿還想繼續長篇大論的臣子。
快步走到龍泉殿前,看到她還在跪著,面色蒼白,身上還是前日送藍袖出嫁的衣裳。
身邊的宮人端著已經涼了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