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軍請妃歸 誰舞豪情劍,斜刺夜泊船 一二七章 思慕
    「閒來隨便塗兩筆罷了。」赫連捷有些緊張地看她往下翻的手。

    「喲,你現在怎麼知道虛懷若谷了?一向不是洋洋自誇的麼?」珈洛不再翻動畫紙,抬頭笑問他。

    赫連捷心裡鬆了一口氣,直笑不語。

    珈洛轉身向書架上拿了本古書:「你喜愛畫山水,這個真是出乎意料。很多人都是不愛山水的。」

    「雲裡煙村雨裡灘,看之容易作之難。山水不入時人眼,多買胭脂畫牡丹。」

    兩人同時吟出這首詩,相視一笑。

    山水不入時人眼,多買胭脂畫牡丹。若是牡丹都像她一樣,無論是君王后宮的春水橋畔,還是山野谷中的竹舍之旁,都淺笑嫣然,那他也要去多買胭脂了。

    不,她不是牡丹,是一朵碧蓮花,芊芊亭亭,纖塵不染。

    任是於他無情,也嬌俏動人。

    「我就看這幾本書罷,看完了再來換。」珈洛挑了十來冊書,走出了書房。

    待她走後,赫連捷把下面幾張畫紙抽了出來,畫上竟全是珈洛!

    舞姿翩翩的,手捧蓮花的,斜倚捧讀的……他見過的樣子,一應俱全。

    幸好她沒看到……

    ***

    赫連捷的藥方很靈,胸口只是在有大動作時才微微疼痛。

    午後陽光溫煦,細微的清風吹得碧潭旁的杏花抖動,花落如雨。

    珈洛坐在杏花濃蔭裡,捧著一卷古書,隨手翻翻,大多時候還是闔眸靜靜想從前。

    「真是好興致!」赫連捷的聲音傳來,手裡的書也被他拿走。

    珈洛睜開眼睛,赫連捷大大的笑容就在眼前。

    「你的藥丸好了?」聽小碟說,他一直在制一種神奇的藥丸,不知道是什麼功效的。

    「沒有,累了,出來轉轉。」赫連捷翻開那卷古書,入目的赫然是《詩經》裡的兩句詩:「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下面的句子自然而然地迴響在他心裡: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一曲《春水戀》之後,那永不將離的思慕,那求之不得的愁怨,跨越了時間長河,一直奔到了他的心裡。

    再不肯稍離。

    無論去與往,俱是夢中人。

    看他恍神了,珈洛望了一眼書上的詩句,眨眼笑問:「被這一句話擊中了?沒想到赫連王子也有求之不得的心上人吶!」

    赫連捷合上書卷,不以為然地挑眉:「你就沒有求之不得的時候?」

    「當然有啊!若要不愁,除非不求,我又不是無慾無求的。」珈洛很好奇地問他,「你挺好的呀,怎麼會伊人在異方?」

    「因為晚一步遇見。」赫連捷答,晚一步遇見,就注定了心事成空。

    珈洛明白地點點頭:「那姑娘有了心上人了啊,其實,說不準她心裡也有你的痕跡呢!」

    「她都嫁人了……」

    「那又如何,她恨不相逢未嫁時也不是不可能!」

    赫連捷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目光裡有了漣漪。

    「你要堅信,還有更多的姑娘等著你,以後多去有杏花的地方。」

    「為什麼?」赫連捷不解。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啊,會有一個美麗的女子對一見傾心,然後……」珈洛替他想像著美好的場景。

    赫連捷接了下去:「然後她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嗯,多美好!」想起了那次給北邪王說過這首詞,「我說這個時,北邪王都接不下去。」

    赫連捷笑:「就算他接不下去,你不也是情根深種麼!」

    情根深種,四字入耳,珈洛雙頰有些發燙。

    「總覺得你不是那種能和別人共侍一夫爭寵的女子,」赫連捷坐到她身邊,「應該是願得一心人的罷。」

    珈洛點頭,他竟如此瞭解自己!

    「那為何……」為何北邪王妃嬪滿宮依然在他身邊,心甘情願把心交付!

    這一次恐怕也是因為北邪王了罷,具體怎麼回事她不說,他便不問。

    珈洛垂眸看著掌心的紋路:「任何一個女子都是有這個願望的,可惜總不能如願。」

    頓了一會兒,抬眸笑對他道:「但是我現在愛他,就是愛他,天涯海角,就這麼一個人。我愛他,他一切便好,好如春花,好如秋月,嵌在心裡,做了傾城的和氏璧,不許人詆!」

    赫連捷聽到這一席話,也不禁動容。

    好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子!

    看向自己掌心的紋路,感情線太過於悠長,想必這一生會為這段默默不能言的情牽絆。

    這世間,誰也不知情為何物,無論苦也好,痛也罷,一切都是心甘情願。

    人生路上,哭過,笑過,愛過,痛過,也是一種完整。

    赫連捷由衷讚道:「也不會有人去詆,北邪王是真正罕見的英雄和明主,馬上攻伐得天下,朝堂良謀定天下,就是婁林百姓也對他稱讚非常。」

    「人各有志罷,在我眼裡,你也是一個英雄呢!自古英雄相惜,真正的英雄才會由衷發出對另一位英雄的讚歎。帝王霸業,誰說男兒當如是?!」珈洛伸手接住一片杏花瓣,神態安閒,口氣卻是認真。

    「是麼,我可是記得有人在王宮龍泉殿前好生教訓了我一通呢!」

    「那是……我也是照搬太傅的道理給你聽嘛,你聽聽就算了……」珈洛暗中吐吐舌頭,轉換話題:「你心裡的那位女子是怎樣的呢?」

    話說她還是很喜歡聽別人這些事情的。

    赫連捷瞥了她一眼,把心事改頭換面講給她聽。

    並肩長談,款款深情,一面是欲訴還休,思慕身邊的她至深;一面是淺笑嫣然,心念良人。

    此情與彼情,不曾戳破。

    寧為知己,也好過徒添困擾,也好過兩人萬水千山心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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