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洛走到桌案前,展開一張桃花箋。
他那鐵骨柔情,也許不過片段,她卻錯當為一生不變的愛情了。
她以為可以把片段接連,固定,延伸,然後刻進光陰就可以寫就完美人生。
可惜,不能……
提筆飛快書寫完畢,輕笑一下。
蘭音看了箋子上那首小詞:
「涼生岸柳簷滴露。
暗香盈殿。 月池臨風處。
搖曳風荷娉婷舞,絲絲浸染煙羅幕。
素釵雲裳凌波步。
憑欄凝目。 應是百花妒。
人皆道是蓮心苦,誰解黛眉頻頻蹙!」
真是紅箋小字,無淚有殤,訴盡了後宮女子的心緒……
八月十五中秋夜。
迎接南朝使團的迎賓宴在枝丞相安排下選擇在王宮南邊的清涼殿舉行。使團仍是下榻樂賓苑。
清涼殿位於懸瀑之旁,在殿前浩淼台上便可見匹練孤懸,銀瓶倒瀉。
一泓綠水,翠嶂顧影。清池在夜間瀰漫著些許輕煙。
園子裡的木樨花開得甚是熱鬧,夜風裡也滿是木樨的香味。
一輪皓月掛在空中,月至中天,分外明淨,清輝如水,月華如練。
水面上波光瀲灩地照出萬道銀光來。
沈翌身著南朝將軍月白蟒袍,在浩淼台上憑欄臨風而坐,月白華衣似乎與月光一起流轉,意態疏朗更似月下謫仙。
北邪煊依然是玄色衣袍,玉冠束髮。身在主座的他氣息清冷,面容在暗處朦朧不可辨。
例行地外交辭令。
習慣的宴會風氣。
台上南朝使節和北朝顯貴也都是言笑晏晏。
北邪煊和沈翌兩個人也都在笑。
北邪煊的笑如千年積雪,萬年寒霜,凜冽而不可親近,丰神俊朗,莫測深淺。
沈翌的笑如清風拂山崗,明月照大江,晴朗而不可相輕,丰神如玉,不染塵埃。
整個迎賓宴的氣氛在這兩個為首之人的笑下顯得熱絡而詭異。
「北邪王,我等不遠千里而來,皆是因為王上太后欲知公主近況,煩請北邪王讓我等面見公主,我等臣子也可不辱使命。」沈翌淡淡開口。
「貴國王上太后之情本王替洛妃心領了。洛妃很好,可稟告貴國王上太后不必掛懷。」北邪煊亦是聲音冷淡。
沈翌和禮部侍郎對視了一眼,還想開口,外面太監高宣:「洛主子到——」
月光清亮,天階夜色如水,浩淼台漢白玉階上泛著微涼的月波,彷彿一層輕煙,恍非人世。
一襲純白曳地輕紗裙的珈洛便在這如水月光裡輕雲冉冉而來。
廣袖輕飛,飄逸而瀟灑,洛神風韻,真讓人有種她剛從廣寒宮裡飄下的錯覺。
在眾人目光裡,她淡然一笑,福身朝北邪煊行了禮,便立在紅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