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后饒有興趣地看著楚驚風。被這樣一個位高、貌美的女人仔細打量，換做一般的年輕男子早就不自在了。但楚驚風是什麼人？臉皮比城牆厚，心理素質賽過死人。他輕鬆地笑道：「秦缺好大喜功，若非祖業雄厚，早已祖廟不保；鄭武外厲內荏，貪而無度，難成大事；燕無咎陰謀有餘，陽謀不足，終非正道；至於魯循，呵呵，見小利而忘命，幹大事而惜身，無非是個看守祖業的奴才，更不足道。這些人，或蒙祖上餘蔭，或乘時運良機，沒有一個真英雄。微臣說他們土雞瓦狗，實在沒有貶低的意思，無非客觀表述而已，呵呵！」
好大的口氣！不過從楚驚風談笑風生的神色來看，卻又顯得極其自然。其實，周王后此前也瞭解過以上四人，知道楚驚風說得沒錯，只不過沒有人這麼總結而已。而楚驚風的強大自信，也感染了王后，讓她也覺得此次跟楚驚風合作，看似危險，但實則無憂。
不過，這個美麗的女人還是淡然笑道：「既然如此，楚侯又何必尋周公，拜天子？甚至，連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都不放過，還要被你拉下水呢，呵呵！」
狡猾的周公，這頭老狐狸一定早就預料到自己會走王后的後門，竟然提前向王后打了招呼。不過楚驚風不以為意，畢竟人家才是真正的一個陣線，這也算正常。他笑道：「娘娘這話讓臣惶恐了。天下大亂，為人臣者當然要上報王室朝廷。至於說兵凶戰危，哪怕有十二分的把握。為將者終須謹慎，若能得到天子垂青、王室相助，那豈不是更美，呵呵。」
「好一張尖牙利齒。明說了吧，你的意思，周公已經向本宮稟報了，天子也已經知曉。」周王后頓了頓，說道，「你提到的那些條件，確實很優渥。但本宮認為此事太過敏感，牽一髮而動全身。一招不慎，整個王室都會被你拉下水。險啊！」
果然不假，聽這語氣，周王后確實能左右朝局，乃至周天子的決定。
看著楚驚風笑而不語，周王后產生了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她歎息一聲，將目光轉向殿外的幽月潭，幽幽說道：「本宮也不自欺欺人，王室衰微是個不容爭辯的現實，所以王室不得不謹慎從事啊。楚侯，本宮多少聽說了你的本事，也知道你那些驚人的手段。但是，這天下並非表面上那麼簡單，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就像這幽月潭，眼看著死水一潭，平平靜靜。但是前年換水的時候，竟然挖出了一條碗口粗的大蛇，還有桌子大小的巨鱉！平靜表面下的凶險，誰能看得清呢。」
說到這裡，不僅僅是楚驚風，就連周王后本人似乎也打了個寒戰。
楚驚風知道，周王后是個謹慎人。而且王室衰微，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他想了想笑道：「做多大的事，就要冒多大的險。此前多少先王，也是謹慎有加，小心從事。但是結果呢？王室的控制力依舊不可避免地一路下滑。王后娘娘，您可曾想過這是為什麼？」
王后顯然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竟然認真地說：「請楚侯賜教！」
「不敢！」楚驚風歎道，「諸侯之間，其實就像鄰里之間。你越是孱弱，別人就越是欺負你。相反，你若是強勢出擊，對方也便小心了很多。天下之人，認罰不認敬的佔了多數，呵呵。就像面對一條惡狗，你怕它，它反而狂吠不止，甚至上前咬你一口。你若是提起棍棒一番窮追猛打，它也只有夾尾巴逃跑的份兒，呵呵。」
「話雖粗鄙，卻很有道理。」王后想了想，說道，「容本宮再思慮一番。若是可行，自然會促使天子同意你的建議。」
「多謝娘娘成全！」楚驚風長身一揖，不料王后卻笑道：「得了吧。你們這些實力強悍的諸侯家主，有誰真正瞧得起本宮，乃至天子。你這一彎身，指不定日後就要讓本宮還回去呢，呵呵！」
說著，王后輕挪著一雙秀腳，向殿外走去。到了殿門口，她忽然轉身，嫣然笑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出了這殿，本宮可什麼也沒說過。」
「微臣也什麼都沒聽到。」楚驚風笑著躬身施禮，「不過，請王后娘娘暫且留步。」
「楚侯還有何事？」
楚驚風取出一方兩寸大小的玉石，交到王后的手中。周王后看了看，乃是一方玉印，上面刻著八個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是後來傳國玉璽上的八個字，當初秦始皇命丞相李斯親自撰寫。後來歷經漢晉隋唐，一代一代傳承於歷朝天子。楚驚風覺得有些意義，便命人刻下這八個字。
「天子，受命於天。這是微臣的一些祝願，也是微臣對王室的一個承諾。只要微臣活著，定然全力拱衛王室，讓王室千秋萬載，永遠昌盛。」楚驚風嚴肅地說道，「此玉材質雖然上等，但也並非稀世之寶。只不過微臣開掘南陽玉礦之時，這是整個礦區出產的第一塊玉石。微臣不敢自用，留下奉交天子和王室！」
周王后心頭一動，看了看楚驚風。她忽然覺得，這個楚驚風或許與那些豪橫張揚的大諸侯真的有些不一樣。「嗯，難為楚侯用心了！」王后說道，「若真的如君所言，那就不止是王室的起運，也是你楚侯的福分了，呵呵！」
說完，王后將玉印小心收起，轉身離開了「煙凝殿」。或許是無意之間，一方絲帕自王后身上飄落。微風起，那絲帕飄到了楚驚風的身前。他一把將之抓起，卻見上頭繡著一對展翅的金色鳳凰。左下角還有兩個小字——「青黛」。
「青黛」，這是何意？看這兩字的位置，與字畫的落款差不多。難道，這竟是王后待字閨中的時候，所用的閨名不成？留下此帕，是無意，還是另有深意？
握著這方絲帕，楚驚風覺得如千鈞一般沉重。周王后窈窕的身影已經遠去，楚驚風便是追也追不上。他只能將這方絲帕輕輕折疊，放入懷中。
懷中，另有月清晨臨走時留下的那方絲帕。放在一起，似乎有些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