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凝胭懶懶的從床上起來。昨兒寧妃來了菀蓉院,走的時候留了話,讓凝胭和念淑這幾日不要去請安了,好生休息。
起了身,在碧珠碧玉的服侍下梳洗打扮。今日凝胭的打扮也是隨意,一身青色的廣繡留仙裙,是隨意的從衣櫃中拿出來的,因為皇上喜愛凝胭穿青色的衣裳,因此凝胭的衣衫中多半是青色的。髮髻也是最為簡單的流雲髻,只需將頭髮的三分之二盤起,在天靈蓋出盤成癱軟的雲朵形狀便可。再插上幾支玉釵,臉上淡淡的抹上些胭脂,也算是妝成了。
見著妝成的凝胭,碧珠不禁的讚歎道「雪嬪主子正是皎皎兮似輕雲蔽月,飄飄夕若兮風之流雪,真是舉世無雙的美人。」
凝胭嘴角稍稍的翹起,清澈深邃的眸子深處,隱隱的閃過一絲無奈與淒涼「平日我細心打扮的時候怎麼不見得你這般稱讚。」
「怎麼不稱讚,只是都放在了心中。今日是見了雪嬪主子打扮簡單卻依舊如此美麗,才忍不住的讚道。」碧珠微笑著說道。
其實凝胭怎麼會不知道她如此說只是為了能讓她開心些呢?自從瑾婉儀死後,她一直就是這般的悶悶不樂。
此刻,她的嘴角再一次翹起,深邃清澈的眸子中不再是無奈與淒涼,她是真的在笑了「我知道你的苦心,放心吧,現在開始我會開開心心的。」
凝胭說著說完,有平靜了下來,只是不再傷悲。就在寧妃離開菀蓉院之後,凝煙已經對自己說,她不能再這般下去,無論是為了瑾婉儀的遺願還是為了自己的前途,都不能再這般下去。
很明顯,榮昭儀這次的目標是自己,如果不是瑾婉儀承認的快,死的,恐怕就是她蘭凝胭了,這是一個帶血帶淚的教訓,凝胭怎麼能如此的浪費。
而且,這一次,榮昭儀沒有成功,一定還會有下一次,她這般下去,就等於是在等死。雖然不知道穆天殤什麼時候會來,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召見,但凡是還是有準備的為好。
算著時間,今日也該是御醫來切平安脈的日子。自從方浩軒入宮之後,菀蓉院的小主的平安脈便是他負責的。開始的時候,凝胭有點抗拒的,畢竟方浩軒對自己……不想連累別人,還是讓他死心吧,可是又細細一想,在這宮中,自己可以相信的就只有那麼幾人,而方浩軒正是其中一個。
果然,沒有多久,方浩軒便來了,穿著一身淡藍色的衣裳,提著藥箱,明朗的陽光射出他俊秀的臉龐。
因為念淑還未起來,方浩軒理所當然的先為凝胭切脈。
方浩軒將三根手指輕輕的放在了凝胭的脈門之上,一把便是好長的時間……在知道瑾婉儀的死訊之後,他就知道凝胭一定會很難過,本想著要快點來,只是御醫沒有召喚,是不得隨意到後宮行走的。更何況是皇上的新寵雪嬪娘娘。
不過好在,宮中的娘娘們每半月都要切平安脈,這才有機會來見慕雪,此刻一見,凝胭果真是消瘦了不少,方浩軒看在心裡,不由的難受了起來。
八月末的陽光已帶著秋日的色彩,不再是強且刺人,而是柔和中帶著倦意,射在芙蓉花苞上,折射出美麗的光線,光線中還帶著芙蓉花獨有的清香。
因為是在院中切脈,這香氣也飄入了凝胭與方浩軒的鼻中。凝胭細細的聞著,突然間又想到了瑾婉儀,她是最喜愛芙蓉花的,可惜她走得太快,太突然,連看到芙蓉花開的機會也沒有……
「往年今日此門中,人面芙蓉相映紅;今年人面已香消,卻看芙蓉依舊香……。」凝胭沉思著想到了『人面桃花』這首詩,又想到了死去的瑾婉儀,便改去了其中幾個字,成了這般的詩句。
方浩軒這時才回過神,收回了放在凝胭脈門之上的手指。微擰了一下俊秀的眉峰,關切的說道「花開花落自有時,何苦傷感為已逝;往事已過莫追溯,還有今朝思樂時。」
凝胭稍低了額頭,平視著方浩軒,平靜的說道「往事已過莫追溯,不懂這句話的人又何止本宮一人,方御醫,是嗎?」
看似簡單的一句反問,真是讓方浩軒的心感到一陣的刺痛。
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方浩軒來為凝胭切平安脈,凝胭總是明裡暗裡的提示著方浩軒,要死心,不要再執著了。每一次,方浩軒都會很受傷,可無論怎麼難受,怎麼痛苦,方浩軒依舊是無法放下這段感情,他還是無法將凝胭放下……。彷彿是一種毒癮,一旦有了,便無法戒掉,明明知道是錯,明明知道會受傷,可還是無法自拔。
對於凝胭的話,方浩軒只是淡淡的一笑「該忘得,能忘的,浩軒都已忘記了,留下的是浩軒覺得不該忘的,忘不了的。」
「該忘得,能忘的?」凝胭眉峰微微的皺起,略帶些怒火的說道「防禦醫當真明白什麼是該忘的嗎?」
方浩軒低下了頭,無奈的說道「這是浩軒自己的事,自然是浩軒最為清楚。」
凝胭卻是逗逗逼近,頓時站了起來,拂袖無情的說道「那方御醫的意思便是說本宮多事,在這宮中,難道本宮一個主子還管不了一個御醫的是嗎?別忘了你就是奴才!」
凝胭一口氣講話說完,心中明明知道留著方浩軒在身邊對自己只有好處,可每次看到方浩軒關心自己,癡情於自己的時候,凝胭就會想要快點把他趕走,快點讓他死心,讓他不要再為自己難過費心……
「是什麼事,讓朕的雪嬪如此生氣!」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明黃色龍袍的男子在幾位隨從和宮中紅人馬公公的陪同下來到了菀蓉院。
他溫潤的臉龐帶著慈銘的笑容,正在款款的走向凝胭,而此人正是當今聖上穆天殤。他離凝胭越來越近,直到凝胭的身邊,一把挽住了凝胭細若碗口的纖腰,將她擁入懷中,而眼神卻是看向了方浩軒。
他微薄的雙唇微微的上翹,眼神中閃過一絲寒意「難道是一向的風度翩翩的方御醫得罪了朕的雪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