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趁機與上官驚風打著商量,「我說大皇子殿下,有外人來了,給個面子吧。」
上官驚風本也沒打算真讓月兒領完二十軍棍,見她不再逞強,手一揮算是應承了。雖然心中鬆了口氣,面子上還有些掛不住,卒轉身去迎接糧草。
張副將趕忙將月兒從地上扶起來。月兒扶著後腰,跟著眾將士身後上前湊熱鬧。
車伕跳下馬車,恭身輕喚,「主子,大皇子殿下與柳將軍親自來迎了。」語畢掀開質地上好的車簾。
月兒遠遠地站在人群之外,只覺這馬車有點兒眼熟。來不及思索,旦見白衣一角翩然飄渺,如潑墨山水畫中的少年踱步下了馬車。那勝雪的白衣在金戈鐵馬中似一束絢麗的陽光,不刺眼,卻教人不敢拿眼直視。
柔風輕吹,拂起那如墨的青絲,飄飄然滑過下顎,優美的弧度躍然白衣之上,如此靜溢的畫卷直看癡了眾人的眼。
他那靜若深潭的眸子黑如點墨,承載著永遠吹不動的漣漪,卻在下車那一刻定定地望著某一處,看似無波無瀾,清冷淡泊,卻又任誰都隱隱感覺有些異樣。
月兒站在眾人之後,那些用骨頭摩擦出的銀亮刺得她眼花繚亂。
少年下車的瞬間,便搶劫了她所有知覺。滿心滿眼只餘那張令她為之瘋魔的絕世容顏。
兩兩相望,隔著金戈鐵甲,焦灼的目光在空隙間糾纏。
月兒如風化的雕像,癡癡傻傻地望著上官羽晨,不敢上前,卻也不捨得錯開目光,甚至忘了自己是那個偷盜糧食的小賊。
紫色衣袍緊裹的妖嬈身姿不知何時已翩然落於月兒眼前,遮住那道讓她苦苦相思卻不得回應的雪白,月兒下意識地往後連退數步。
張副將疑惑地問道,「可是認識?」
月兒心驚肉跳,她才偷了人家的糧食,若說認識,這不是往槍尖上撞嗎?就算被他們看出她就是月兒,萬一人家正在氣頭上不願與她相認多丟人啊。思及此,月兒頭搖得如撥浪鼓似的,堅定地開口,「不……」
「不認識」三個字尚未說完,單是第一字,卻是同時沉重地撞入上官流雲與上官羽晨耳中,宛如針扎般直入心房,狠狠刺疼的是兩顆心。
不待月兒話音繼續,上官流雲便已隱忍不住,譏誚連連,「喲,前腳才給人下迷藥偷走了一車糧食,後腳就翻臉不認人了。還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壞東西。」
月兒一顫,圓滾滾的大眼睛四處亂瞟。心中默念著,驚風,你還不快來救我。
上官羽晨黑若深潭的眸子默然望著月兒,無聲卻讓人壓抑。
月兒心虛地瞅瞅上官流雲,又瞄瞄上官羽晨,渴著勁想著如何為自己開脫罪名。
上官流雲見月兒單單來回瞅著他們卻不吭聲,氣沖沖地抬高聲調道,「舌頭被貓兒咬了?說話!」
月兒深吸口氣,拿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勇氣,涎著臉陪笑,「嘿嘿,我代表全軍將士歡迎二位皇子前來軍營參觀指導。至於偷糧食麼,那咱不是怕二位皇子運送那麼多糧食太辛苦,這才好心地幫二位一把。」
上官羽晨對月兒生疏的熱絡心生不滿,眸色微寒,衣袂飄然,直接留給她一個完美冷然的側面,請出聖旨,開始宣讀。
這一回他卻是真動怒了。
想她、念她、找她,為她日日不得安生。聽聞邊界有位古靈精怪的圓眼少年為大皇子獻計大敗敵軍,他竟主動向聖上請纓,協助上官流雲運送糧草,並做為離國使者前往水國結盟,為的莫不是來確定到底是不是那個讓他牽掛於心的人兒。
不曾想,她卻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認他!即使相認,亦是如此疏遠!枉費他一腔熱血,心心唸唸,派人四下尋找,只盼著再相逢能將她呵護於心,從此不離不棄。
月兒直覺認為上官羽晨定是因為她下藥偷糧食而生氣,氣悶地拉攏著小腦袋,準備跪地接旨。
豈料不待她曲膝,上官流雲長臂一撈,將她勾入懷中,拋下跪於營中的眾人直掠而去。
月兒不甘心地眼巴巴瞅著白衣美人越來越遠,深刻地體會到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惹怒了一個,這個估計也氣炸了。
上官流雲停在一處僻靜之地,翩然落地卻沒放開月兒,狠狠將月兒揉進懷中,埋首於她溫暖柔軟的頸窩,深吸著獨屬於她清爽的處子之香,啞聲質詢,「為什麼丟下我逃跑?為什麼騙我?」
連日來的焦燥,憤怒,思念,憂心悉數絞上心頭,直到緊緊將她擁在懷中才得了解脫。
月兒本以為上官流雲會狠狠教訓她一頓,卻沒想到是這般狂猛熱情的擁抱。聽他啞著嗓子聲聲質問,心酸卻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幽幽地道,「流雲,你感冒了?嗓子跟個破銅鑼似的,聽著心裡怪難受的。」
「噗嗤。」上官流雲一個忍俊不禁,笑了。原來她也會為他心疼,還以為她是個沒良心的壞東西。
一想到她獨自一人偷溜來戰場尋上官驚風,心裡又有些堵得慌,臉一沉,鳳眸一瞇,恨聲道,「說,為何會來戰場。」
月兒不知道如何作答才能不惹他生氣,打著哈哈叉開話題,「流雲,我告訴你哦,我可威風了,三兩下就將敵人化了。還碰上了個穿紅衣的妖精,不過他帶個面具,想來肯定沒你漂亮!」
上官流雲陰沉著臉,眸中閃過一絲幽怨,一甩雲袖,突然撇下月兒就往軍營走。
月兒鬱悶地跟在他身後,嘟著櫻紅的小嘴,不明白他怎麼就又生氣了。剛才還好好的,這都誇他比紅衣妖精漂亮了怎麼還是生氣了呢?
回到軍營,張副將正領著眾將士煮粥。
月兒迫不及待地尋找上官羽晨的身影,見他隨同柳將軍及上官驚風即將進營房,想出聲喚,卻被上官驚風狠狠一瞪,縮了脖子。
不想上官羽晨卻在跨進營房那一刻回望過來,月兒一口唾沫沒醞釀明白,被自己生生嗆到,猛地咳起來,一張小臉憋得跟熟透的紅柿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