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一愣,若不是小青提醒,她差點兒把這事兒給忘了,想到上官驚風總是如大哥哥般包容她,心裡湧出些愧疚,納納地問道,「他幾時回來?」
小青狀似無意地輕歎,幽幽回道,「唉,公主,大皇子殿下這是去戰場,那可是生死相博,血流成河的地方,能不能回誰也說不准啊。不過以大皇子殿子的英明神威一定能大勝而回!」
月兒一驚,突兀地從椅子上彈跳起來,怎奈一頭青絲仍在小青手中,扯得她「嘶」地倒抽一口冷氣。
「公主,您小心些,別傷著自己。」小青急急拉住月兒,利落地幫她綰起長髮。
「小青,我要去追驚風,你告訴我,他往哪個方向去的,我要去找他!」月兒緊緊抓住小青的手腕,力道之大捏得小青秀眉緊皺卻不自覺。一顆心滿是對上官驚風的牽掛,小青那句「能不能回誰也說不准」讓她心生恐懼。
「這,公主,你不能擅自出宮啊!」小青錯愕地瞪大了眼,本只想試探一下公主的心意,卻沒想到月兒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一時也慌了神。
「小青,我求求你告訴我吧,我一定要見到他平安無事!求求你了!」月兒可憐兮兮地瞅著小青,一雙清明的大眼睛已然淚盈於睫,眨眼便要落下淚來。
小青必竟也只是一名奴婢,哪裡敢輕易放公主出宮,只能好言相勸。
月兒豈是如此輕易放棄之人,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溜出宮去尋上官驚風。
是夜,趁著柔美的月色,一名青衣少年徘徊於宮門前,一翻探索後尋著一處狗洞,四下觀望了番,纖細的身子毫不遲疑地趴在地上,扭著屁股從狗洞鑽了過去。此人正是男扮女裝的月兒,任誰也想不到,堂堂離國公主竟會狼狽地鑽狗洞溜出皇宮。
踏出皇宮,月兒留戀地回望,本想找上官流雲告別卻找不到他,聽說他一直流連於「醉心樓」。望向華逸殿的方向,她連向上官羽晨告別的勇氣都沒有。既然戰場上生死難料還是不告別的好,或許他也不會在意吧。
「他日相逢只當不識。」回想到那句話,月兒猛地甩了甩頭,似乎這樣就能把沮喪的心情甩掉。深深深呼吸,她昂首闊步向前走去。
一聲亢長的馬兒嘶鳴傳來,月兒詫異地轉頭,只見色妞兒快如閃電的地衝出宮門直奔而來。得意的笑容在月兒嘴角大大咧開,歡呼著揉身而上,瀟灑地落於馬背,一聲嬌斥,策馬飛馳,將叫囂的守衛遠遠拋在身後,直奔城門。
花燈高掛,醉心樓前各色鶯鶯燕燕迎來送往,好不熱鬧。
一絲絲旖旎的春色蕩漾,一盞盞曖昧的小燈燃起,輕盈的紅紗縹緲,輕歌漫舞纏綿著濃郁的夜色間。
月兒跨坐在色妞兒背上,躲藏於黯色的小巷,久久凝視著對面二樓勾欄處。
歌姬舞姬搔首弄姿,粉黛嬌顏,肌膚相貼,以聲色討好著縱情歡場,形形色色的云云眾生。一顰一笑賣弄的是曲曲緋糜的歡歌,醉生夢死中,紅艷羅帳緩緩蓋上,暖了這亂世的體寒。
年輕的腰姿配合著歌舞不斷扭動,如走馬燈般繚亂了月兒的眼,晃得她分不清身在何處。
迷情靡麗的夜,紛亂妖媚的姿色中,一抹淡紫的身姿混於綺麗如夢的紅妝中,如一株綻放到極致的奇葩,煞是醒目。
流雲,你開心嗎?月兒只能在心底無聲的輕喚。
上官流雲胸襟大敞,斜躺於眾美環繞中。頭枕紅衣美人酥軟的豐盈,玉手撫過黃衣美人如藕的玉臂,接過綠衣美人遞來的瓊漿玉液。白玉瓷杯輕舉,仰頭間倒出清冽酒香,夜色中劃出一道晶瑩剔透的銀液。酒不醉人人自醉,分不清醉的是身還是魂,或是兩者皆醉。
那灩瀲的薄唇張口接下迷惑人心的佳釀,放蕩不羈中透著輕浮醉態,端得是風流倜儻任性而為。
那風情萬種的丹鳳眼染了迷醉之色,微微半瞇,食指挑逗著身旁歡唱女子高聳的胸脯,醉態昂然,「什麼癡情兒女,陳詞濫調。多情總被無情誤,敗爺的興致,換個開心的來!」
那女子身子一軟,偎進上官流雲懷裡,碩大的豐盈蹭上他修長的手臂,嬌聲道,「爺,奴家唱得真心實意,不信您且摸摸。」說罷,纖纖玉手執起他溫暖的大手覆上急劇跳躍的心口,鮮紅的唇瓣微嘟,仰望著令人著迷的妖媚容顏,期盼博得他的愛憐。
上官流雲卻絲毫不為所動,反倒嬉鬧道:「你倒是要如何讓爺看清你的真心實意,莫不如掏出來讓爺鑒別一番?」
女子不依地扭動腰肢,嬌嗔連連:「爺若願意,奴家今晚定然包君滿意。」
上官流雲依然唇染笑意,混沌的眸子卻透著如魔的嗜血,目光一凜,嚇得那女子一陣瑟縮,再細看他,又如妖孽般睨著自己笑,只覺小心肝撲通亂跳。他迷情依依的眸子裡哪裡還有方纔的狠絕。光瞧著上官流雲這姿色,沒銀子她也甘願侍候。
上官流雲唇角勾著懶散嘲弄的笑意,漫不經心地搖晃著手中的白玉酒杯,杯中蕩漾的佳釀竟搖曳出月兒笑容可掬的憨態,長睫如蝶翅般輕顫,掩住了眼底落寞渙散的神情,幽幽詢問,「你果真看得清自己心裡裝的是誰?」
都說風塵女子本無情,但是人便有心,有心之人哪能無情?那女子早已為那雙風情萬種的媚人眼神所癡迷,紅艷誘人的唇畔緩緩向上官流雲湊去。
月兒眼巴巴望著燈火闌珊處,聽上官流雲大肆的感言,他的放蕩不羈刺痛了她的心。妖嬈的歡歌漫舞中,隔著一條街道,那道熟悉的身影越發覺得陌生,心透著絲絲涼意。
不敢再逗留,月兒調轉馬頭,逃避地策馬離去。
馬蹄飛踏的聲響引起了上官流雲的注意,微一偏頭,似醉非醉的眸子輕瞟向遠處那道纖細的身影。醉了嗎?為何會感覺那背影像極了月兒,甚至那座騎都像極了色妞兒?
輕揉眉心,再次望向對面的小巷,自嘲的苦笑掛在上官流雲唇角,那裡早已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