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鬼淡淡地說:「冷姑娘,我想你認錯人了,你是江湖上第一美人,我只是想提醒你一次,你無論做什麼事,一定要小心一些,否則你這輩子休想再抬起頭來做人了。」
冷芳芸忽然看見面前無緣無故地就出現了一個人,嚇了一跳:「你是誰?」
顏紅衣也看到了姜老鬼,便叫了一聲:「阿伯。」
冷芳芸望了望顏紅衣,又再望一眼姜老鬼,忽然說:「原來你就是桃花林的殺手之王姜老鬼。」
姜老鬼笑著說:「不錯,我就是姜老鬼。」他對著顏紅衣點點頭,接著對冷芳芸說:「你二叔也在這裡,就在裡面的廳堂裡,你去見見他吧。」
「二叔?」冷芳芸臉色立即白了,怒聲說:「這老渾蛋在那裡,快讓我見他。」
姜老鬼歎息著說:「我帶你過去吧。」又望了望顏紅衣,接著說:「紅衣你跟著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程忠義就躺在俠客莊廳間的骯髒的亂石之中,臉色很平靜,身上連一點灰塵也沒有,好像正在做夢,只不過全身都是血,鮮紅的血沾滿了他全身,脖頸的地方,明顯可以看到一條刀痕劃過,此時正往外面流出鮮血。冷芳芸一看見程忠義,便厲聲說:「程忠義。」
程忠義一動不動,無論從那個地方看上去,這個人絕對不會再動了,冷芳芸這足以讓一里之外的人聽到的聲音,程忠義再也聽不到了,姜老鬼陰笑磁卡說:「你來晚了,要是再早來一會兒,也許你還可以看到這個活生生的程忠義,可是——你還是來晚了。」
冷芳芸叫著說:「是誰殺了他?」
姜老鬼說:「是他自找的,他已死了——這世界上每天都有一些人不明不白地死去。」
冷芳芸呆了,自從冷家堡被摧毀之後,在她的幻想中,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這個情景,想著要程忠義怎麼去死,但一眼看到他已經死了,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茫然湧上心頭,一步邁出,再也不想動了,這個滅家之仇,竟然就這樣輕輕地了結了。姜老鬼笑嘻嘻地看著她,接著說:「他已經死了,你可以安心了,你的大仇已經報得一乾二淨了,讓顏紅衣送你回去吧。」
「回去?回到那裡去?」冷芳芸心裡一陣茫然,這天下雖大,可那裡還有她藏身的地方,但是無論去什麼地方,她絕不想再多看仇人一眼,她想站起來,但身體一軟,又往下躍落,幸好顏紅衣一把抱著她,才沒有讓她摔倒,顏紅衣溫柔地對她說:「我送你回去吧,回到屬於你的世界去。」
冷芳芸又是一陣心疼,『你的世界』,心中最愛的這個人竟然不與她是同一個世界,她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了,抬起頭去看顏紅衣,她已然絕望。顏紅衣扶著她,走出了俠客山莊的大廳。他們一出廳間,程忠義立即跳了起來,朝著姜老鬼笑著說:「媽的,裝死的滋味真是難受,我真想不到我居然也有這樣的一天。」
姜老鬼冷笑著說:「這說明你還疼愛你的侄女,你不想用劍去殺掉她。」
程忠義說:「是呀,我真不想再殺親人了,除了她,我再沒有親人了。」
姜老鬼說:「我一直很奇怪,冷家堡主為人精明,為什麼你在外面做的事,他居然一點也不知道,卻因此而送了全家人的性命,真是天大笑話。」
程忠義歎息著說:「他不是不知道,就是因為他什麼都知道了,我才會動手殺他,他這個人不簡單,一生就只做錯這件事,他不該小看我。」
姜老鬼說:「只是我真的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發現的呢?」
程忠義說:「胡丹初到冷家堡的時候,讓他發現了冷家堡的義兄居然是梵淨山的人,而梵淨山的鬼道人沒一個好東西,不是使毒就是放火殺人,但最後卻沒有殺他,我大哥居然將他給放走了。」
姜老鬼說:「這又是為什麼呢?」
程忠義說:「也許是發現了我也有疑點,但他重恩情,並沒有指點出來,放走這人也許是想讓我從此改邪歸正。」
姜老鬼說:「但是你還是殺了他——」
程忠義說:「不錯,是我殺了他,成大事的人不能夠拘小節,我不殺他,終有一天我會被他給出賣的。」
姜老鬼哈哈大笑起來,說:「不錯,哈哈,只是你為什麼要將冷芳芸留下來——」
程忠義說:「留下她來我自然有用處的,因為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又曾是當今武林盟主的未婚妻,無論從那個方面來講,這樣的人利用價值遠遠超過她對我的仇恨,再說殷可傲這種人,無論從那一個方面去說,他也是一個人物,這樣的人若做不成朋友,定是一件遺憾的事,我留下冷芳芸,就是——」
姜老鬼大笑著說:「不錯,你做的不錯。」
程忠義得意地說:「所以說,我們——」
姜老鬼忽然摀住他的嘴,低聲說:「噤聲。」
遠遠的門外傳來顏紅衣的聲音:「你為什麼還不肯走?」
又聽得冷芳芸說:「我不想見到那些人。」
顏紅衣說:「哦。」
冷芳芸說:「我求你幫我做一件事。」
顏紅衣說:「說吧。」
冷芳芸說:「求你殺了我,用斬情劍一劍將我殺了吧。」
顏紅衣有些猶豫,還沒有說話,姜老鬼忍不住大聲說:「紅衣,斷不可殺冷姑娘。」
程忠義也忙說:「你——」
姜老鬼一時匆忙,不及捂嘴了,反手連出,點了程忠義幾處大穴,沉聲說:「叫你不要說話,你再躺著裝死一會兒,千萬不要讓他們發現任何破綻,知道吧,大事為重,不拘小節才是真英雄。」
程忠義全身動彈不得,無可奈何地說:「你——好吧,快去阻擋顏紅衣,那傻小子根本就沒有腦子的。」
姜老鬼隨便將程忠義擺弄成原狀,然後飛快地衝了出去,同時大聲說:「紅衣,住手,千萬不可——」
說著話,人已遠去。似乎是正朝著冷芳芸發話的地方掠去,他剛離開,門又開了,顏紅衣大步走了進來,人如同鬼魅般地飛快閃身於程忠義『死屍』的面前,程忠義雖然被點了穴道,可人極是清醒,感覺有人過來了,立即抑住了呼吸,卻在這時,猛地感覺脖子上一陣疼痛,一股腥紅的血色飛透而出,沾了一地。
這時,他才聽到顏紅衣說的一句話。
「我好像聽人說過,如果想知道一個人是不是真的死了,就用刀去劃破這人的咽喉,如果還能流同新鮮的血,他一定是在裝死,如果不流血,那他真的是已經死了。」
程忠義淚流滿面,他想笑,卻笑不出,他再也沒有機會笑了。
無論多麼厲害的人讓別人用劍將咽喉劃破大半,便是有神仙也再活不過來了。
這一次,他不再是裝死了,他是真正的死了。
程忠義一生何等威風,一生之中死於他手中的人何止千數,只怕所有的人做夢也想不到他會在這種情況下死於一名殺手之手中。
姜老鬼的輕功極好,眨眼之間就到了顏紅衣與冷芳芸剛才說話的地方,可他速度雖快,卻沒有看到一個人,他怔住了,剛想到處去找尋時,忽然聽到前面一塊假石後傳來一聲歎息聲,他吃了一驚,閃身而近,厲聲說:「紅衣,你真的殺了——」
顏紅衣沒有殺冷芳芸,冷芳芸當然沒有死,她臉上沒有給人一點死亡的感覺,她舒服地躺在一塊乾淨的小石塊上,正給自己精緻美麗的臉寵上抹著不久前在路邊買來的金水粉,她已經很久沒有用這些東西,在這時,她只想將自己打扮得更加漂亮一點。顏紅衣卻不在。
冷芳芸看著姜老鬼,竟笑了笑,直起了身子,說:「你來了。」
姜老鬼心轉電移:「不好,中計了。」他們可能已經發現程忠義只是假死,但當時有自己在場沒有勝算,所以他們才會走出來,然後在這裡發出聲音讓自己聽到,引自己出來,然後顏紅衣從另一邊去殺程忠義,否則他們與自己隔了那麼遠,為什麼說話的聲音要這麼大,足夠讓自己聽得清清楚楚呢。一念至此,想著自己剛才還將程忠義的穴道點了,這樣一來,本來就不會是顏紅衣對手的程忠義,此時只怕已經讓顏紅衣得手了,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冷芳芸卻不知從那裡拿出了一包五香瓜子,甜甜地笑著說:「你吃不吃瓜子,這是最脆最香的五香瓜子。」
姜老鬼幾乎氣破了肚皮,要知道他與程忠義以及潘長天設計出這件事,已經花了多少心血了,想不到臨到快去做的時候居然死了一人,那麼這件事還有可能成功麼?姜老鬼剛想回頭,卻看到顏紅衣已經從他身後走了出來,顏紅衣對著冷芳芸笑著說:「我照你說的做了。」
冷芳芸眼睛一亮,嬌笑著說:「那麼你有沒有看到鮮血,有沒有看到活生生的鮮血?」
顏紅衣不但看到了鮮血,甚至於他的臉上,衣服上還留著新鮮的血跡,他說:「我看見了,他是裝死的,不過現在他已經再也不用裝了,他已經死了。」
冷芳芸笑著說:「哦,這樣子啊,我忘記告訴你了,如果發現了他還有鮮血噴出,他也活不成了。」
顏紅衣說:「是呀,現在我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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