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敗眼中現出了殺氣,冷冷地說:「好,太好了。」
第二個好字剛出口,劍已刺出,好快的劍招,正是胡酒的地式驚天動地式。
可這柄劍還不及到紅道人的身邊,紅道人就不見了人影,在他那個地方,僅只有一件紅色的衣服,劍尖一下將衣服刺穿,葉敗一呆,只見十丈之外有一個人正朝著他發笑,正是紅道人,紅道人笑著說:「好劍法,好快的一劍,傳言果真不虛。」
紅道人正站在一株柳樹的下面,他接著說:「看到這樣的劍法,我倒對那個小女人不感興趣了,只要葉兄弟肯將此招傳與小弟,小弟不僅會成全葉兄與金姑娘的好事,並有厚禮相送。」
葉敗冷笑著說:「笑話,這是天下無雙的劍招,你也配學。」
紅道人笑著說:「可你連同性命也難保得住,還留著那劍招又有何用?」
葉敗大笑著說:「葉敗一生歷盡風險,至今尚未死,就憑你們幾十個人也想留下我的性命,只怕是在做夢。」
其實葉敗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中了別人的圈套,他太小看這個紅道人了,他也料不到這個小小的角色居然動這麼大的場面來泡一個青樓的女子,看來他來玩女人是假,暗算自己才是真的,他真的只是為了自己手中的無敵劍招麼?葉敗不懂。但他知道,他如果想輕易走出這個紅道人費盡心機擺設出來的這個陣營,只怕真有可能送了他的老命。
紅道人眼睛一眨,冷笑著說:「那好,今天我倒看你怎麼能逃得過性命去。」說完,手一揮,大聲吩咐:「放箭。」那知他的話剛剛說完,就聽一個聲音響起:「住手。」
這個聲音嫵媚動聽,嬌柔入骨,聲音也不小,一下子聽得眾人心神一震,情不自禁地轉頭去看這個聲音的主人,一眼望去眼前的景色讓他們全都目瞪口呆。
金如意不知什麼時候走出了紅粉樓,她身上僅披著的薄紗不知怎麼就掉到地上去了,那雪白的肌膚竟似比雪還要白淨,她赤腳踩在雪地上,寒冷對於她來說好像根本就不存在,旁人身著綿衣也直覺得寒氣入骨,她竟然全身上下僅著件小得不能再小的贄衣也似不覺得冷,所有的人都地呆了,尤其是葉敗。
葉敗一生中雖然經常遇到過荒唐的事,他自己也不知做了多少讓別人根本無法理解的怪事,可從未見過到如此荒唐的事,下雪天竟有一個女人全身幾乎精光地在雪地裡走動,這個女人還是他好友的女人,葉敗雖然為人做事粗枝大葉,卻也懂得金如意這樣做的目的,她只是為了救他,而他自己清楚地記得自己對著她說過一句這樣的話:「你是一個人盡可夫的青樓女子,真懷疑胡丹是不是瞎了眼,會看上你這種女人。」
此時,葉敗的熱血一下子又湧了出來,是的,她是一個青樓女子,她完全不需要出來,她呆在她的紅粉樓裡面,絕對沒有人會捨得去傷害她,可她竟然赤著身體走了出來,為的只是救一個無惡不作的殺手。
葉敗呆了。
就在這時,金如意竟然在雪地上跳起舞來,所有的目光都凝聚成一點,集中在她的身上,金如意卻在望著葉敗,低聲說:「你為什麼還不走?」
葉敗不走,他不能忍受自己好朋友的女人為了自己而受到無數人的侮辱,他狂呼著說:「進去,快進去,不然我殺了你,你這個臭——婊——子。」
金如意還在跳舞,舞姿優美,就像片片灑落的雪花,舞動著神奇的光彩,只是她的眼睛裡已流出了熱淚,這眼淚讓葉敗一陣震盪,讓葉敗想到了李嬌鳳。
李嬌鳳不是常在他激怒之中也會現出這種表情麼,每當這個時候,葉敗有再大的怒氣也慢慢消去了,而今天,他卻越來越氣,氣金如意為什麼要這樣做,若救的是胡丹,倒也罷了,為什麼要救他,他只是一個殺手,一個無情無義的殺手,他不配。況且,他並不一定會死在包圍著他的這群人手中,他們想的是他心裡的劍式,定會不出殺手的,只要他們一鬆懈,葉敗就有可能突圍而出。
金如意淒慘地叫著:「葉敗,葉敗,你還不肯走麼?我——」
葉敗終於走了,他發出了一聲野畜般的吼叫,他覺得自己若不快離開這個地方只怕會瘋了,一時之間也覺得鬥志全無,便是他脫身之後可以殺得了這群人,他也殺不出手了,因為他的心已亂。他飛也似地從人群中穿插過去,一劍刺穿兩人的咽喉,飛身掠了出去。
直到這個時候,紅道人才甦醒過來,眼睛狠狠地從金如意身上移開,大叫著說:「你們都呆了,快追,那小子跑了。」
雪。
長而遼闊的雪地。
無邊無際的雪的世界。
無盡無止的黑夜,葉敗跪在地上,熱淚湧了出來,他不是怕死,他只是怕別人對他好,有人對他好,他寧願死了也不肯接受別人的憐惜,尤其是女人。
葉敗的輕功本就不俗,紅道人一夥人遠遠讓他拋到身後去了,葉敗逃到這條長街邊,忽然跪倒在地,他想吐,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遠遠可以聽到遠處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音,葉敗知道是紅道人他們追過來了,卻在剎那之間,他卻鬥志全無,一下子覺得殺人是件多麼噁心的事,他只有再站起來,再逃,他不想死在這群人手中,他要死,也要死在胡丹的手中,在他的心裡,只有死在胡丹手中才是一種最好的歸宿,別的人,無論是誰,都不可以要他葉敗的性命。
葉敗掠到了另一條街,這條街看起來很長,冬夜裡到處都是冷冰冰的,整條街上連一隻燈光也沒有,到處都是雪,連一乾淨落腳的地方也沒有,幸好葉敗早就習慣了處處流浪,處處為家的好習慣,他尋了個比較乾淨的屋簷下,將自己塞了進去,他想就這樣度過這一夜。
只是人運氣不好了,連睡覺也不能睡個安穩,他才睡了一會兒,卻讓一陣悠揚的歌聲吵醒,這歌曲葉敗有些熟悉,像是他聽到過胡丹唱過的那首《刀客愛》之曲,但這人明顯比胡丹唱得更要好聽一些,葉敗聽了聽,忍不住就想去看看那個人是誰,可心中轉念一想:「胡丹算什麼東西,世界上唱歌比他唱得好的人多得去了,說不定這個人是個賣唱的,我堂堂葉敗,又豈會去看一個賣唱的。」
想著想著,卻還是起了身來,心中又想:「既然一個賣唱的能唱出這麼好聽的聲音,這人一定不同尋常,我若不去看一看這個人,只怕今天晚上也睡不覺了。」
他就這樣給自己一個理由,慢慢地隨著聲音,尋找到了一間木屋裡,那人看樣子正在木屋裡面邊喝酒邊唱歌,此時應該在喝酒了,居然唱著就不唱了,葉敗等待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動靜,忍不住大聲音說:「喂,是誰剛才在上面唱歌,怎麼不唱了?」
聲音剛落,那扇木屋上面的窗戶打了開來,露出一個年約四十好幾個中年男人,這人身著一件藍色袍子,臉色輕淡,似是什麼也不會在乎一般,讓人一看,就會忘記了他的真實年齡似的,這種人看上去絕對不是以賣唱為生的,倒像是一個絕代的大英雄,這樣的人倘若他對葉敗吩咐某件事,葉敗想自己也不容易去拒絕他,只聽那人淡淡笑著說:「閣下星夜光臨,雅興不小,何不上來一起痛飲一杯。」
葉敗聽了直皺眉頭,心想這人怎麼一說話便離不開個酒字,怎麼就和胡丹一個德性,而胡丹自從在沙漠裡自己走掉之後,從未在江湖上出現了,他死了麼?葉敗根本都自己沒有底。這正是他的煩心事,一想到胡丹,他的心情就好不起來,叫著說:「我是來聽歌的,我這裡還有十兩銀子,你再唱剛才那一首歌給我聽聽,我就把我身上所有的銀子送給你。」
葉敗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不管別人是不是賣唱的,他總認為不愛銀子的人,不是呆子,就是傻瓜,這個人一定不會拒絕才是。
那人卻不唱,笑著說:「雪夜苦長,莫非是在下剛才的小曲驚擾了閣下的好夢,那在下在這裡抱歉了。」
葉敗忙說:「不怪,不怪,我不會怪你,你唱得還很,你只要再唱一遍,我聽了好再去尋個地方睡覺。」
那人笑笑說:「這個恕難從命。」
葉敗不懂地說:「這是為什麼,有銀子你也不想賺?」
那人緩緩地說:「這裡殺氣太重了,閣下若真是想聽好曲子,相信萬花樓一定可以滿足你的願望。」
「殺氣?」葉敗一怔說:「你知道我是誰?」
那人說:「雪夜挾劍而行,踏雪無痕,一去數丈而無聲無息,天下除了桃花林的殺手之外,誰又有如此的殺氣。」
葉敗大笑著說:「好,太好了,你認識我是葉敗,那太好了,你若不唱,那只有與我打一架了。」
那人笑笑說:「刀劍無眼,在下最忌出手與人格鬥,閣下何不學我一般,終日尋酒覓樂,何其快哉。」
葉敗冷冷地說:「笑話,我年少有為,不日即可戰勝胡丹成為天下第一高手,前程不可限量,豈是那種縮在陋室飲酒作樂之輩。」
「胡丹?」那人好像怔了怔,接著說:「 你會認識胡丹?」
葉敗說:「你說什麼,我會認識胡丹,這真是天大笑話,胡丹是我的好朋友,我能不認識他麼?」
那人說:「你與胡丹是好朋友?」
葉敗說:「可以這麼說,也可算是也可算不是。」
那人說:「為什麼呢?」
葉敗說:「因為我將他一直當成最大的對手來對待,但他確實將我當成朋友。」
那人哦了一聲。
葉敗接著說:「我一直想找他比個高低,可這小子死活也不肯比,這樣的朋友——」這樣的朋友真是,他一下子說不出來了,因為胡丹對他並不壞,叫葉敗無緣故地說一個人的壞話,葉敗可不是這樣的人。
那人呆了一陣,又喝了口酒,望了一眼遠處,又笑著說:「是吧,只不過看來你今天得罪了不少人,來殺人你的真是不少。」
葉敗聞言一驚,回頭一看,只見十丈之外竟有十多人飛而過,正是紅道人一群人,葉敗一時豪氣頓生,大笑著說:「好,我今天就讓你看看我葉敗如何殺人。」
那人說:「殺人並不好玩,你又何必殺人,你上來吧,我保證他們不敢上來找你。」
葉敗大笑著說:「得了吧,你以為你在過家家的遊戲啊,這群人全是亡命之徒,你以為你是胡酒啊,說一句話便可代表江湖,真是笑話。」
那人一怔:「胡酒,你也認識胡酒?」
葉敗說:「那是當然,我有幸見過他一面,不過遺憾得很,就只和他喝過一次酒,說出來也沒什麼好讓人開心的。」
那人忽然笑了起來,說:「是吧,哈哈。」
葉敗臉有些紅,說謊就有這個壞處,怕別人笑話。他剛要說些什麼時,只見那窗戶邊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臉,那女人的聲音說:「夜深了,你怎麼還不去睡,這等俗人,你理他做什麼。」
那男人柔聲說:「殷姑娘,我不累,我不想看到有人在我面前砍砍殺殺的,你去勸阻他們吧。」
那女人歎氣著說:「你就是這樣的脾氣,幾十年了,也不改啊,二十多年了,你還叫我殷姑娘,不覺得彆扭麼?」
那男人笑笑說:「既然你也知道有二十多年了,那是我改也改不了的事了,誰讓你現在還長得一個大姑娘似的呢。」
那女人盯著他看了一陣,許久才無柰地說:「好吧,我去趕走這群人,真是煩死了,你說什麼我都得去做。」
那男人說:「哈哈,拜託你了。」
那女人又狠狠盯了他一眼,接著只見她的身體隨便一扭動,身體就猶如游魚般從狹窄的窗戶口中掠了出來,身體直滑而下,看她一個嬌柔女子模樣,葉敗真害怕她會摔死,這可是十幾米高的木樓啊,那知這女人身體快落地之時,腳上像踩著什麼似的,往上一提,穩穩落在地上,連同落在雪地的腳痕也不見很深,輕功之好讓葉敗目瞪口呆。
就在這時,遠處飛掠而近的幾十個人再一次將葉敗圍了起來,葉敗也發現剛才現出身體的男人已經關上了窗戶,不見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