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月華照進庭院。
零洛歪靠在床頭兒,面沉似水。
她已經瞭解到了,這兒是狼西夜的一個據點兒,而狼西夜正是幾年前被君無歡消滅的血狼神族的少主!
她不由得苦笑,人生怎麼這麼的巧?剛逃離君無歡,就落到他敵人的身邊兒。
忽地,窗前閃過一個人影兒,零洛慌忙坐起身來,顫聲道:「是誰?」
沒有人回答,卻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零洛緊張地看著門口,手握成拳。
人影緩緩走近,藉著月光看過去,卻是狼西夜!
零洛下意識的拉起被子,這麼晚了,他過來做什麼?
「惜惜,記起我了嗎?」狼西夜開口問,語氣中似乎還帶著幾分幽怨。
零洛張了張嘴,不知說什麼好,說記起了嗎?自己又沒有真的記起,說沒記起吧?似乎他們該是舊識。
「惜惜,你怎麼可以忘了我?君無歡對你做了什麼?讓你不記得我了?」狼西夜有些激動,她根本不知道他發現她時心情是什麼樣兒的激動,可是她竟然不記得他了?那種打擊簡直是從天上到地下。
「對不起。」零洛無奈地開口,聽狼西夜的話音,顧惜惜跟他的關係似乎不同尋常,但自己根本就不是顧惜惜啊,又怎麼能記得?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狼西夜走近她,輕輕將她攬在懷中。
零洛心中有些抗拒,想要推開卻用不上力,反而被他抱得更緊。
「惜惜,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因為我,伯父伯母怎麼會想著讓你嫁去王府給憐月製造機會殺死明王?說起來,都是我的錯。」狼西夜喃喃地道,似乎顧惜惜和顧憐月的刺殺陰謀跟他有關。
零洛有些迷惑,但沒敢說什麼。
「惜惜,我保證,以後決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兒。」狼西夜緊抱著她,語中透著堅決。這一次的離別讓他徹底明白了他的心已經遺落在她身上,天知道,在得知她陷在君無歡手中之後,他的心受了多少煎熬,現在好了,她回來了,他滿心歡喜,甚至連明王的死訊都沒有帶給他如此大的欣喜。
「夜,你鬆開些好嗎?你弄痛我了。」零洛試探著開口,這麼被他抱著,她心裡總是不太自在。
他的懷抱其實跟君無歡一樣的有力溫暖,卻給她不同的感受,若是君無歡這麼抱著她,她應該不會拒絕的吧?但現在是狼西夜,她的心裡本能的反抗,並不是因為對他有什麼不好的觀感,完全是從心底升起的感覺,也許是因為他不是自己構思這麼久而成的人物吧?她這麼對自己說,對君無歡,在認識之前他們已經有了糾葛,她的心已經先入為主,不可能再容下別人。
「對不起。」狼西夜鬆開她,因為她對他的稱呼,面上帶了一絲喜悅。
對她,他其實還是有愧疚的,因為當初嫁進王府的計劃還是他制定的,那時的他一心想著復仇,根本就沒想過別的,他以為她們都不過是他復仇道路上的一枚棋子,他利用她利用得心安理得,但往往失去才知道珍惜,在沒有她的那些日子裡,他才知道不知何時他的心已經落在她的身上,她的離開讓他的心沒了著落處,他日日想念她清冷的面容,想念她清雅的身影,那時才明白,他已經離不開她。
「夜,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說好嗎?天已經晚了,我想休息了。」零洛溫聲說道。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心裡還是有些怕。
「好,我明天來找你。」狼西夜爽快地答應,他原本也不想這麼晚打擾她的,但日夜思念的她就在眼前,他哪兒忍得住,還是來了。
看著狼西夜走出去,零洛提著的心總算放下。
撫著胸口安撫自己狂跳的心臟,剛剛,她真的怕狼西夜會用強,如果是那樣,她都不知道該如果應付了。
倒在床上,她微閉上眼睛,心卻有些亂,顧惜惜跟狼西夜原本是一對麼?可既然是一對卻又為何將她送給明王?難道又是為了國仇家恨?哼,如果真是這樣,她看不起狼西夜,竟然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可以犧牲可以利用,這樣的愛就算換了真的顧惜惜怕也不會願意要吧?
正想著,忽覺得一道寒光閃過,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滾向一旁,睜開眼,卻看到顧憐月陰沉著臉站在床前,手中握著一把匕首。
「姐姐?」零洛的叫聲都有些顫抖,這是什麼狀況?顧憐月想殺她?
「你為什麼要回來?你不該回來。」顧憐月聲音有些嘶啞,語中帶著濃濃的恨意。
「姐姐,你為什麼要殺我?」零洛大著膽子問,就算死也讓她做個明白鬼吧,她不喜歡迷迷糊糊的去死。
顧憐月卻不理她,仍死死的盯著她的臉,冷冰冰地道:「你為什麼要回來?你如果不回來他會愛上我的,我那麼愛他,他只能是我的,你為什麼非要回來跟我搶?你已經是君無歡穿過的破鞋,有什麼資格跟我搶男人?」
零洛總算聽出些眉目,試探著問:「你喜歡狼西夜?」
顧憐月的目光在聽到狼西夜的名字時有了些許波動,很快又恢復冰冷道:「是的,我喜歡他,從小我就喜歡他,愛他,可他卻完全不將我放在眼裡,他想復仇,我幫他,他沒有辦法,我幫他想,知道,讓你嫁給明王的計劃還是我幫他想出來的,他爽快的答應了,我以為他對你不過也是同樣的利用,但即使是他的棋子,我也不要你回來,沒有人能與我爭,你也不行!」
顧憐月語氣冰冷的宣佈,她說話的樣子有些猙獰,完全沒有先前見到時那種可人的樣子,完全就是一個被愛沖昏頭腦的瘋子。
她的臉漲紅,看向零洛的眼光透著怨恨,就好像看到獵物一般,隨時都可能撲上前來將她撕碎吃掉。
零洛渾身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努力讓自己鎮靜些,才緩緩說道:「姐,我沒想過跟你爭他,而且,我也知道,現在的我已經沒有爭的資格,你又何必在意。」
「哼,你不爭又怎麼樣?他現在心裡全是你,只要你活著,我就不可能得到他的心,所以,你,必須死!」
顧憐月說著,揮刀朝床上的零洛刺來。
零洛慌忙射向一邊兒,但她身子還虛弱,又沒有功夫,哪裡是顧憐月的對手,眼看著躲閃不過,她認命地閉上眼睛,暗道:「我命休矣!」
預想中的刺痛並沒有發生,零洛疑惑地睜開眼,難道她又穿了?!
卻看到一個戴著面具的陌生人站立在眼前,顧憐月卻已經昏倒在地上。
她驚訝地看著面前的銀面人,他一身銀色的袍子,與臉上的面具相融在一起,在月光下透著冰冷的光芒,但奇怪的是,她並不怕他,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就是沒有怕的感覺,只是覺得驚異。
「你是誰?謝謝你救了我。」零洛開口,更多的是好奇。
銀面人也不說話,一伸手將她夾在腋下,悄悄走出門外,幾個起落,深藏在山谷中的小院已經消失於眼前。
零洛並沒有呼叫,直覺得,她認為銀面人不會傷她,那種莫名的信任感她在蕭逸寒身上也感覺到過,只是這一次,似乎來得更加強烈罷了。
銀面人將她帶進一個山洞,才停了下來,將她放下來,自顧自的走到燃好的火堆旁坐下,目光並不看她,只專注的撥弄著火堆裡的柴木,讓火燒得更旺。
零洛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這一次,也是與男人單獨相處,卻奇怪的並不感覺到尷尬。
「謝謝你救了我。」零洛再一次鄭重地說道。
銀面人似沒聽到一般,沒抬頭也沒看她。
「你是不是不會說話啊?沒關係的,其實人會說話也不一定就過得好。」零洛感慨,幸福是多方面的,會說會跳並不一定幸福,不會說也未必不幸福。
銀面人聽她這麼感慨抬頭看了她一眼。
零洛知他是聽得到的,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
「你知道嗎?我其實不是這個時空的人,哈,這麼說你一定以為我在開玩笑吧?其實我是說真的,唉,事情挺奇怪的,你要讓我說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看了一幅自己畫的畫,竟然到了這兒了。」零洛邊說邊搖頭失笑,現在想想還是覺得很離奇。
「你一定以為我說的不是真的吧?也是,誰能相信哪,而且我竟然還跟這兒的人長得那麼像,當然沒人相信我的話了,所以他不信也是正常的,但是,我真的希望他能相信啊,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就是我筆下的那個人,就連臂上的黑龍刺青都一模一樣,多麼個夢裡,我和他相依相偎,可惜,真的到了面前,他卻不是想像中那樣,他只以為我是刺客,還將我送給別人。」
零洛說著,眼淚落下,她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卻沒來由的還是在意,在意他拿自己當物品一般說扔就扔。
她的心還是傷了,傷得很深。
她可以不在意他折磨她,可以不在意他強迫她,卻不能不在意他將自己送給別人,如同送件衣服一般輕鬆。
其實她在意的還是他的心,如果他能表現出一點點在意,她現在可能也不會這麼恨他。
火光照亮了她臉,她臉上是濃重的悲哀,悲哀自己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悲哀自己即使被傷害卻還是在聽到別人要殺他時為他擔心。
銀面人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馬上消失不見,銀色面具遮擋了他的面部表情,他默默地撥弄著紫禾,似乎只是靜靜的聆聽。
零洛自己不停的說著,直到累了,歪倒在火堆旁睡了過去。
銀面人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在她的臉上停住。
她的臉上還有淚痕未乾,卻無法遮掩她絕色的容顏,她此刻軟弱的如同初生的嬰孩,有種讓人忍不住想要去關心去愛護的可憐。
銀面人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眼中似乎在深思她話的真實性。
忽地洞外有人影閃過,銀面人蹭地從洞內竄出,朝那條人影追去。
那人似是有意引他,並沒有走遠,只站在不遠處等著。
銀面人縱身來到那人面前站定,臉上有些驚訝,原來引他的人卻是蕭逸寒。
「請閣人交出顧惜惜。」蕭逸寒淡淡的開口。
銀面人冷睇他一眼,良久,才譏諷地開口:「你有什麼資格朝我要人?據我所知,她並不是你的什麼人?」
銀面人說話的時候聲音嘶啞,語調低沉。
「她是我的朋友。」蕭逸寒說道,他查到顧惜惜的下落前來營救,卻不想還是來遲了一步。
「朋友?哈!」銀面人很是不屑。
「她確是蕭某的一位朋友,還請銀面公子手下留情,放她隨在下離開。」蕭逸寒很認真的說,他的目光空洞,面色在月光下泛著銀白的光,臉上始終帶著淺淡的笑意。
「你能保證她的安全?哼,據我所知,你的師傅可不允許你沾惹女子,你確定帶走她不會為她惹來殺身之禍?」
銀面人語中滿是不屑,一點兒都沒打算讓步。
蕭逸寒面色微變,卻並未讓步,只是細看的話,可以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顫抖,想是銀面人說到了他的痛處。
「放心,我對她也感興趣,所以不會把她怎麼樣。」銀面人說完,冷看了蕭逸寒一眼,轉身走回山洞。
蕭逸寒在洞外站立良久,才面色慘淡的飛身離去。
銀面人在火堆旁坐下,柴將燃完,火勢小了許多,他往火堆裡添了些柴,靠著洞壁閉上了眼睛。
他並不怕蕭逸寒進來,只怕他說出那樣的話之後,蕭逸寒根本就沒臉再進來,江湖傳言,蕭的師傅有斷袖之癖,對蕭逸寒有著別樣的情誼,不允許與女子有染,以往跟他有過交集的女子無一不喪生在他師傅的手下,也因為這個,他一向很少與女子來往,這一次,卻不知為何,竟然對這名女子有了興趣,銀面人伸手輕撫零洛的面,目光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