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玥國皇帝與北豫國皇帝在大熙的京城都有賜封府邸,雖封王,卻是沒有任何實權的王爺,如今,青巒國歸降,青巒國皇帝同樣被賜封為王,賜府邸一座。
青巒國兵馬的調集都是齊少辰負責的,而青巒國皇帝前往京城的事,則是由沐銘負責。
因青巒國皇帝姓駱單名一個煌字,便被封為煌王。
半月後,煌王才趕到京城,沐銘領著京城官員前往城門迎接,人群中,一抹飄逸的身影讓沐銘露出了驚訝之色。
淮嶺一別後,東方免就沒再現身,此時,卻與駱煌一同進京,讓沐銘很意外。
馬背之上,東方免笑著對駱煌道:「駱兄,以後,我可是要仰仗你了,住在王府裡白吃白住,駱兄可別見外才好。」
駱煌捋著鬍鬚,笑道:「子蓮兄太客氣了,重擔一卸,如今,我是無官一身輕,就等著養老了,正逢沒有棋伴,子蓮兄能夠住在王府裡,我還求之不得呢。」
兩匹馬走在前面,後面跟隨著幾輛馬車,還有隨行的護衛,東方免與駱煌馬上交淡甚歡,沐銘見他二人走近了,才上前道:「沐銘帶京城百官迎接煌王回京。」
駱煌沒想到蘇墨琰會派沐銘前來接他,忙下馬來,這沐銘可是一國丞相,而他,雖是自動投降,卻也是喪家之犬,哪裡受得起丞相的大禮。
忙道:「沐丞相太客氣了,駱某惶恐啊。」
沐銘笑道:「皇上本來想親自來迎接煌王的,無奈宮中有事走不開,只好派下官前來,望煌不要介意才好。」
「丞相說的哪裡話,我感激都來不及,哪裡會介意?」駱煌說著,看向沐銘身後的百官,眾人的臉上皆是歡迎的神情,這讓他心裡十分的感動。
因東方免只是與駱煌隨行的,沐銘便沒有追問東方免為何會回京。
在百官的引領下,眾人來到了一座大宅前,這座府邸便是先前蘇塵赫的靖王府,如今,已經換了一塊門匾,上面赫然寫著「煌王府」三個漆紅大字。
在蘇塵赫剛賜封為靖王的時侯,駱煌曾來過大熙京城,為侄子祝賀,時別經年,再次站到這裡,已是物是人非,不禁又想起不辭而別的蘇塵赫,心裡一陣難過。
他力爭而來的江山,本是要留給他的,沒想到,他卻這麼一去不回,駱煌心裡歎息連連。
「煌王請!」
聽到沐銘的聲音,駱煌回神,笑道:「丞相請。」
一行人這才走進王府。
一早,沐銘便已經吩咐王府裡的人備宴,此時,已是晌午過後,百官因陪同沐銘等在城門口,早已過了用午膳的時辰卻依舊餓著肚子,而駱煌與東方免等人因為趕路,路上也只是隨便吃了點乾糧,一進王府,便聞到一陣陣的飯香飄散出來,一時間,每個人的臉上都露著久旱逢甘露的喜悅之色。
這廂招待完駱煌,已是接近傍晚的時侯,沐銘這才與眾百官離開煌王府,離去之前,見東方免還在與駱煌飲酒對詩,暢快得很,沐銘忍不住便道:「師父今晚可是要住在我那裡?」
東方免笑道:「不了,今後,你師父我啊,就住在這煌王府了。」
沐銘聞言呆愣了好一會,從他認識師父開始,他便四海為家,居無定所,更沒有想過要安定下來,此時,卻說出這樣一翻話,讓人匪夷所思。
見沐銘不明,東方免又道:「如今,天下已定,國泰民安,為師也沒什麼放心不下的,師父一生顛沛流漓,也該享享清福了,駱兄,來,我倆繼續喝。」
東方免的話在情在理,卻讓沐銘覺得不對,難道說,師父以前四海為家,皆了為了大熙的江山?如今天下平定,他的任務也完成了,所以才想到要定居下來?是這樣的麼?
就因為前太子臨終前的一翻托付,師父這一生都在為一個承諾而奔波?沐銘帶著深深的疑問返回皇宮向蘇墨琰覆命。
選妃的事情已過去了半個月,這半個月裡,所選的秀女皆已經入宮,全被安排在離香宮中。
太皇太后一直在催促著蘇墨琰,選一個良辰吉日,讓眾秀女與他見面,好決定冊封之事。
蘇墨琰一直以國事繁忙為由,拒之不見,背地裡,已經讓齊少辰派了一名副將前往水玥國駐守,將祁王蘇霍揚調回京都。
太皇太后得知此事後,莫名其妙的問蘇墨琰:「你將祁王調回京城做何?水玥國雖已歸大熙,但民心還是需要時間去歸攏的,讓祁王呆在水玥國再合適不過。」
「祁王雖看似淡薄名利,卻心懷天下、愛民如子,他在京城的所作所為,無不為世人所稱頌,朕覺得,他完全可以當這一國之君,完全可以讓大熙更加繁榮……」
「你說的這是何話?」太皇太后未等他說完,便敲著拐仗怒火沖天,因為生氣,一張粉白的臉漲得通紅,「哀家千辛萬苦才讓你登上皇位,你卻說出這樣的話來……」
蘇墨琰低頭,默不作聲,他對皇位本無意,只是不想讓雲之鶴的陰謀得逞,才會與齊少辰、沐銘等人密謀除掉雲之鶴。
早在年幼父母雙亡,他便對這座皇宮有著深深的恨意,他不想呆在這裡,也不願呆在這裡。
先前是有責任在身,他接下了這個重擔,如今,天下統一,國泰民安,他的任務也已經完成了,這個皇帝,由誰來做都是一樣的,並非一定要他當皇帝。
「哀家這一生都活在權勢當中,年輕的時侯,與眾妃子相鬥,年老的時侯,與亂臣賊子相鬥,哀家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你,因為你才是哀家至親之人,祁王是辛妃的孫子,辛妃在世時,是太祖皇帝最得寵的妃子,哀家因嫉生恨,設計害死了辛妃,祁王的父親知道是哀家害死了他的母妃,便想至哀家於死地,結果,也被哀家給除掉了,若這大熙的皇帝誰都可以做的話,哀家雙手染血,做了這麼多喪盡天良之事,又有何意義?哀家爭來的這些,不就成了一個笑話?」
蘇墨琰越聽心裡越冷,不由得想起東方免的話,說道:「所以,父親是被人害死的,並不是病死的。」
太皇太后苦笑一聲:「是啊,你父親是被人毒死的,而那個毒死你父親的人,還是哀家的養子,哀家千防萬防,卻獨獨沒有防他,如今,他已經死了,哀家除了悔恨,又能做什麼呢?」
「既然皇祖母年輕時與眾妃子相鬥,親生經歷過那樣如履薄冰的日子,為何還要讓悲劇重演呢?讓朕繼續當這個皇帝也行,朕這後宮就只有一位皇后,朕絕對不會多納一名妃子。」
太皇太后聞言,臉上並沒有浮現出笑容,冷得凍人,「原來,一切皆是因為她,若是沒有了雲詩琬,你是不是就會安安份份的當你的皇帝?」
太皇太后語氣冷寒,蘇墨琰同樣面容如霜,目光深冷的看著太皇太后,警告道:「你若敢動她,朕會讓大熙毀於一旦。」
太皇太后心下一驚,無力的搖頭,不老的容顏在這一刻變得蒼老,翌兒,若你在世該有多好,琰兒畢竟不是你,不能體會哀家的一翻苦心啊。
「罷了罷了。」太皇太后擺手,「你愛怎樣就怎樣吧,你不願納妃,哀家也不勉強。」
雖然太皇太后已經妥協,蘇墨琰心裡仍舊深感不安,夜色已深,他獨坐御書房,不讓任何人打擾,就連沐銘進宮求見,他也沒有相見。
沐銘吃了閉門羹,便前往碧泉殿。
選秀女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那日宴會上,沐銘便瞧見雲詩琬滿臉的不開心,趁著進宮,便想去看望一下她。
還未走近,便已聽見從殿中飄散出來的琴聲,曲音雖美,美中卻帶著深深的淒涼,讓聽的人都能感覺得到她內心的苦楚。
暮秋站在殿外,舉目看著天上的圓月,因為雲詩琬的不開心,她的心情也變得不好,扭頭間,看到沐銘走進來,她心裡一喜,便道:「沐丞相。」
沐銘搖頭,示意她別出聲,暮秋連忙點頭,指了指雲詩琬的方向,院中的梅樹下,女子坐落其間,素手輕拔琴弦,一臉憂愁。
沐銘靜靜的站在後方,一曲結束後,他上前說道:「這樣的曲子倒是能夠催人淚下。」
雲詩琬起身轉過頭來,笑道:「師兄怎麼有空進宮?」
沐銘走至樹下,大方坐在曲起的樹桿之上,說道:「有事情要找皇上,怎知皇上閉而不見,我便跑來了這裡。」
「噢!」雲詩琬輕輕低呤,想必,他正為選秀之事煩心吧!她的心思,蘇墨琰懂,而蘇墨琰的心思,她也明白,卻無奈生在帝王家,很多的事情身不由己。
自他當上皇帝的那天起,她與他,便不可能一生一世一雙人。
「還記得我在琰王府中對你所說的那翻話嗎?」沐銘笑問,「我讓你別愛上他,至少當時不要愛上,我不知道你是何時愛上他的,照現在的情形來看,具體是什麼時侯已經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們已經相愛很深,可事實擺在眼前,他是皇上,一國之君,不可能只娶一個,而你,師兄明白你心中所想,世間女子,誰不想與自己所愛之人雙宿雙飛?誰又有那麼大的度量看著自己所愛之人三妻四妾?入了這後宮,就要學會忍耐,還要學會大度,更要有手段,不然,很難生存下去。」
話落,沐銘憂心重重的看著雲詩琬發愣的表情,其他的女子或許能忍,也有心計,可他面前的女子,不僅外表柔弱,就連內心也是脆弱的,更沒有任何心計,這樣的女子,應該被人好生呵護的,可她卻被捲入了這座深宮之中。
眾多秀女雖已入宮,可他卻只聞,蘇墨琰一個都未曾見過,可以知道,蘇墨琰並不贊成納妃之事。
這選秀是太皇太后一手策劃的,太皇太后又豈會容得蘇墨琰說不納就不納,若蘇墨琰執意反抗她,說不定,太皇太后會對雲詩琬下手。
這才是沐銘真正擔憂的事情。
蘇墨琰在御書房呆了片刻後,便推門而出,劍凜上前道:「皇上,沐丞相去了碧泉殿,想必,他進宮是想要稟報今日接待煌王之事。」
蘇墨琰微微點頭便往碧泉殿而去。
沐銘與雲詩琬聊了一會後,便讓雲詩琬彈一首歡快點的曲子給他聽,其實,沐銘只是想讓她開心一點。
蘇墨琰一走進碧泉殿,聽到的便是雲詩琬所彈的琴聲,自從回宮後,每次,他踏入碧泉殿,心情都會很壓抑,很怕看到她悶悶不樂的容顏,此時,聽到她的琴聲,可以感受到她內心的歡快,他的心情也為之輕鬆起來。
沐銘仍舊坐在樹桿之上,一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不停的打著節拍,嘴裡輕哼著,眼睛微閉,很是享受的模樣。
雲詩琬低眉,十指在琴弦上不停的拔弄著,偶爾抬頭瞥一眼沐銘,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
蘇墨琰看著這一幕,明明知道雲詩琬與沐銘之間沒有什麼,卻還是有些生氣,語氣不悅的道:「沐丞相好大的排場啊,居然讓皇后為你獨奏?」
沐銘一驚,滑下樹桿,險些摔倒在地,站穩後恭敬地說:「臣見過皇上。」
雲詩琬聽到他的聲音,沒有回頭,將曲子彈完後才站起身,怕他誤會,便解釋道:「師兄進宮是為了見你,怎知你不見他,他才會跑到我這兒來。」
蘇墨琰走過去,幫她拉緊披風,輕喝道:「怎麼穿這麼少?」雖然身上的披風很暖和,可還是不能完全御寒。
被他握在手心的小手,冷冰冰的,看樣子,她在院中坐了許久了。
沐銘見自己完全被忽視,忍不住輕咳一聲,蘇墨琰這才看向他,問道:「已經很晚了,沐丞相不準備出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