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已過,該清靜的總是要清靜了。晌午的陽光懶懶的照在雪地上,宮裡的宮女和太監又都開始歡喜的去掃雪。我縮著手站在門裡看門外,都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了?又還要再過多久?
桌上擺著湘盈還沒有繡完的錦帕,繡了兩隻鴛鴦,一大一小,撥水嬉戲。女孩子的心裡總是對愛情充滿了憧憬,可是誰人知,情是世間最傷人之物。
我歎口氣,眼角的餘光瞟到宮門口的幾株竹子上,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身影。是的,我答應君逸要去看他的,卻一直沒有去過。今日也無聊,不如去看看吧。左右尋不見了湘盈,也知道她是去找自己的小姐妹去了。索性不用找人喚她,自己去也未嘗不可,反正離的也不是太遠。
信步而去,進了翠竹園才知道,原來王宮裡也有這樣精緻淡雅的地方,滿園的竹子在潔白的雪景襯映下格外惹眼。想來這個瑾妃生前也是個至情至性之人,可惜自古紅顏多薄命。雖說跟了金嘯宇又被封為妃,可也不見得會過的多開心。
遠遠的看到門裡一個小小的孩子正在練字,單薄的衣衫裹著小小的身軀,雖小,身上卻有種與金嘯宇同樣的霸氣。孩子的旁邊坐著年邁的陳奶娘,正半瞇著眼睛在縫製衣服,偶爾抬頭看一眼練字的孩子,眼裡是萬般的疼惜。
「咯吱咯吱。」也許是腳踩到雪上的聲音驚擾了他們,兩個人同時抬頭看我。「王后。」君逸放下筆,跑過來牽我的手,驚喜的道:「您是來看我的麼?」
「是啊,我來看看君逸乖不乖。」我笑著摸摸他的頭。
「老奴參見王后。」陳奶娘也扔下手中的針線,跑過來跪拜。我忙伸出雙手將她扶起,便聽她又恭敬的道:「王后,您快裡邊請吧。外面下著雪,怪冷的。」
「好的。」我隨著她走進了屋裡,環顧一下有些陳舊的裝飾後,便低頭看著一直牽著我不放的君逸,問道: 「君逸,你有沒有不聽陳奶娘的話啊?」
「君逸當然聽話了。」孩子撅著小嘴說:「君逸從來都不會惹陳奶娘生氣的。」
「君逸好乖。」我笑著摸摸他的頭髮,這樣好的孩子,金嘯宇他怎麼忍心不管不顧呢?都言「無情最是帝王家」,看來,一點也不假。
「王后,請喝茶。」陳奶娘有些侷促的將一杯熱茶放到我的左手邊上,茶杯有些破舊,卻洗刷的很乾淨。我拿起來,輕輕的戳了一口,茶的味道很淡,有些陳舊了。
看我把茶杯放到桌子上,陳奶娘顯然有些的尷尬,低聲道:「王后恕罪,老奴也沒有準備好的茶葉可以孝敬王后,倒是怠慢王后了。」
我淡淡一笑,安慰她:「陳奶娘不要這麼說,說起來也是我的不是,我竟然不知道你們是這般的艱苦。這茶,也定是你捨不得喝的吧?」
陳奶娘低著頭,沒有回話。我起身,抓起陳奶娘的手:「您不用自責,這些宮裡的事你比我清楚。但我也不傻、。您一心一意照顧君逸,這份情,便是彌足珍貴。」
「王后可莫要這麼說。」陳奶娘城恐的回道:「瑾妃對老奴有恩的,老奴這把老骨頭,死也就死了,只是捨不得二王子。」
「君逸不要陳奶奶死,君逸以後長大了就可以照顧陳奶娘了,陳奶娘不可以死,不可以。」君逸摟過陳奶娘的胳膊,緊緊的依偎著。
「王后。」陳奶娘含著淚看著我:「二王子天性聰伶,是個好孩子。」
「我知道。」我有些心酸的看一眼君逸。君逸也看著我,小小的眼睛裡有著與同齡人所沒有的堅毅。
「咯吱咯吱。」門外急匆匆的腳步又傳進來。我扭頭看去,只見湘盈焦急往這邊走來,看到我,她俊俏的眼裡立刻泛起淚花,幾步跑過到我身邊,道:「王后,您怎麼也不叫奴婢一聲就出來了呀?」
「我自己又跑不丟。」我好笑的伸手抹去她的淚:「這是在王宮裡你還怕什麼?傻丫頭。」
「可是奴婢回來看不到王后,擔心的很嘛。還是聽掃雪的幾個公公說您來了翠竹苑,所以才跑來找您。」湘盈撅著嘴,抓住我的衣袖,彷彿是怕我飛走了一樣。
我轉身看了看君逸和陳奶娘,笑道:「君逸,有空我再來看你。或者你也可以去昭陽宮找我。」
「我可以去找您嗎?」君逸仰起小臉問,似乎我說的這句話對他有很深的觸動。我猛然想起湘盈曾經對我說過的話,王子是不可隨意進出後宮的。
「王后既然說可以就可以的。」湘盈從一旁笑吟吟的接口:「二王子這麼小的孩子,即便去王后宮裡走動一下也沒有關係的,呵呵。」
「太好了。」君逸拍手笑道:「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可以去昭陽宮玩了。陳奶娘,我以後也可以去王后宮裡了,呵呵,再也不用擔心別人阻攔我了。」
我聽了不免有些心酸,拍了拍君逸的頭,便帶著湘盈走了出來。
吃罷晚膳,吩咐了湘盈去收拾些好的被褥和衣服過來,想著要給君逸他們送過去。想到他心裡就一陣陣的疼,那麼小的孩子,雖是王子,卻還是在艱苦的地方生活著,根本就沒有王子該有的待遇,甚至連一般的孩子都不如。沒有父母亦沒有兄弟姐妹,除了陳奶娘甚至連個可以陪著他玩的人都沒有。
我歎口氣,又開始擔心花開。君逸的親生父親都如此待他,更何況個養女呢?花開,你怎麼樣呢?長大了沒有,過的好不好?
「王后。」湘盈抱著一大螺的棉被和衣服從外面走進來:「您看,這些夠嗎?這些被子都是新的,還沒有用過,這些衣服雖舊些,但也還是可以穿的。」
我起身摸了摸棉被,上好的綢緞上好的棉絮,應該足夠暖和。至少,可以讓他們兩個好好的渡過這個冬天,不會再挨凍。
「王后。」看我愣神,湘盈又道:「翠竹苑是比不得其他的宮裡,可是王還不至於讓二王子凍著餓著,王對待哪個王子都是這樣,夠吃夠喝,不挨凍不受餓就好。像余貴妃的四王子,雖比二王子好些,可是差不多也是這個樣子。」
「自己的骨肉都不愛嗎?」我不屑的嘀咕,伸手拿過那些衣服來翻看。
湘盈便不再吱聲,只低著頭將手中的東西折了折,又放了些吃食在裡面,便帶了個小宮女匆匆的給君逸送了過去。
我倚在門口等湘盈回來,心裡卻開始思索湘盈說的話,也許湘盈說的都是真的,金嘯宇對哪個兒子都是這般的無情,或許並不是無情,而是他教育兒子的一種手段。可是,偏偏君逸是沒有母親的,一個連母親都失去了的孩子,難道就不能夠得到多一點的父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