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夫告辭後不久,施厚終於從昏睡中醒來,曾言也端來了煎好的藥。我識相的退出,因為我無法想像他得知真相後的反應。果然,我還未走下樓梯,就聽到碗落地破碎的聲音,隨後是施厚憤怒的喊聲:「誰讓你們把門上鎖的?不然怎麼會有這種事發生?」
「孽障!事已至此,你還不知是你做錯了嗎?」公公嚴厲的聲音響起,屋裡立時鴉雀無聲。
「是啊,厚兒,多虧青青為你擦酒療傷,你才撿回一條命。以後你可不能再隨性而為!」婆婆慈祥溫和的聲音響起,卻只得到施厚重重而又不屑的一哼。
我無奈的歎一口氣,隨著翠兒鶯兒慢慢走下樓。
「小姐,你昨晚一夜沒睡,要不要先找個房間休息一下?」翠兒關切的問我。我搖搖頭,心裡牽掛著施厚的病情怎麼睡得著?
「小姐,你聽到」賽神仙『秦大夫說的了嗎?說小姐是少爺的福星!「鶯兒興高采烈的說道。
我不以為然的笑笑說:「那種阿諛奉承之言豈可輕信?」
「小姐怎麼可以這麼說?難道小姐忘了秦大夫」賽神仙『的名號是如何得來的了嗎?「鶯兒奇怪的望著我,問了我個措手不及,難道是我應該知道的嗎?
機靈的翠兒趕緊接過話題說:「小姐怎麼會不記得呢?想當年,這個秦大夫不僅醫術高超,而且神機妙算,易經八卦風水天相樣樣精通。相爺他第一次和秦大夫相遇,秦大夫就斷言相爺日後定會金榜高中,官運亨通!果然相爺在那一年考中頭名狀元,沒有幾年,就位及吏部尚書,直到現在位居一品的左丞相。相爺為了感謝秦大夫,多年來一直待他如上賓,很多朝廷重臣也非常敬重秦大夫呢。秦大夫早就預言說小姐是大富大貴之人!而且秦大夫的話是真的、真的很靈驗哦!」
看著翠兒一邊說一邊衝我眨眼,我瞭然的笑笑。在科技發達的現代化社會長大的我,怎麼會相信這種無聊的迷信?只當聽到一個笑話罷了。
腹內飢腸轆轆,來到這裡五六天了,沒有吃過一頓飽飯,沒有睡過一個好覺,遠離雙親,來到這陌生的時空,忍辱負重倍受身心的煎熬,不知何時才能守得雲開見月明?抬頭望望明媚的太陽,只覺得一陣淒楚襲上心頭,鼻子一酸,眼淚剎那間湧出眼眶。還沒等我舉手拭去眼淚,一陣暈眩,只覺天旋地轉便失去了知覺。
真想醒來時我已經在我溫馨溫暖的家,媽媽做好了我最愛吃的西湖醋魚,紅燒排骨,香噴噴的一小碗牛肉燴面,爸爸拿著書坐在餐桌前靜靜地等我。但是耳邊不時傳來翠兒鶯兒焦急的呼喊,這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畫面已經是靜止的永恆,溫熱的眼淚順著眼角傾斜而下。
「小姐。」翠兒在我耳邊小心翼翼的呼喚我,「小姐不要難過了,施老夫人來看你了。」
我聞言強忍住悲傷,睜開了眼睛。果然,婆婆淚眼婆娑的望著我。我急忙掙扎著坐起身,茫然的問道:「什麼時候了?我睡了多久?」
我的婆婆,這位容貌高雅文靜,溫和慈祥的公侯夫人慢慢的坐在我床邊,撫摸著我的頭說:「難為你了,孩子!」
一句話說的我又鼻子發酸,我強忍著笑笑搖搖頭。
「這次多虧了你!厚兒他也心存感激,只是礙於面子不肯承認罷了。剛剛翠兒慌慌張張的跑去說你暈倒了,厚兒不知有多緊張呢?」
婆婆煞有其事的說著,我卻在心裡暗想,他會緊張才怪,恐怕我一命嗚呼了他才高興吧?像我這樣的人做他的妻子,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我才不會笨到相信這種冠冕堂皇的謊話。
我一笑置之,天知道那個笑有多麼苦澀?
婆婆動情的說道:「你是盛相的掌上明珠,嫁到這將軍府公公婆婆豈會不疼你?放心吧,一切有公公婆婆為你做主,青青不要有顧慮。厚兒只是一時的年輕氣盛,似你這般溫柔賢惠,日後厚兒一定會好好待你的!這間屋子是我特意讓人收拾出來的,等厚兒的傷好了,吾兒再搬回去,可不能把你也累著了!」我心想,正合我意。她頓一頓見我沒有異議,便繼續說:「你早膳午膳都沒有吃,翠兒,快點先伺候你家小姐用膳吧。」
「有勞婆婆費心了。青青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還請婆婆不要見外才是。」我輕輕的回答,婆婆感動的摟住我說:「我的青青真的長大了,懂事了!」
我頓感受寵若驚,不知該如何是好。看婆婆的樣子,是真心對我好,根本不是裝出來的。想那盛青青何德何能,雖然不受自己丈夫的喜愛,倒是挺受父母長輩的疼愛。婆婆又好言安慰了我一番,才安心的走了。我也沒有胃口,簡單的喝了幾口粥,便推說屋裡憋悶,要到外面走走,讓翠兒鶯兒陪我來到侯府的花園裡。
雖然這侯府比不上宰相府的軒閣巍峨,富麗堂皇,卻也是庭宇軒昂,花竹雅致,銀塘翠峰,頗有一派田園景致。尤其是西南角的那一大片鬱鬱蔥蔥的竹林,傲然挺立,迎風舒展著節節枝葉,像極了某人驕傲自負的氣節。繞花間,迂迴廊,漫步玉石橋,佇立在鏡月湖畔,清風徐徐,吹開一池荷花,陣陣花香拂面而來,真個是讓人心旌神搖,意亂情迷。
只是面對這猶如瑤池美景,我竟吟起了這樣一首詞:「昏鴉盡,小立恨因誰?急雪乍翻香閣絮,輕風吹到膽瓶梅。心字已成灰。」
這首納蘭性德的《憶江南》是我的最愛!他短短鬱鬱不得志的一生寫了三百多首詞,其詞大都淒艷哀婉,令人不忍卒讀,風格極似南唐後主李煜。
「好美的詞句啊!小姐越來越厲害了耶!」鶯兒拍手跳起來。翠兒也半是驚喜半是疑惑的看著我。我本想解釋這不是我做的詞,回頭一想平添煩惱,便一笑而過。
「小姐,」翠兒開口說道:「剛剛老夫人說的是真的哦。」
「嗯?」我一時不知翠兒此言所指。
「小姐昏倒後,我急忙去向老夫人稟報,施厚公子緊張的從床上坐起來,直問小姐怎麼樣了呢?」
我不以為然的笑笑,說:「不用拿這樣的話來安慰我。如今我也不奢望什麼,只希望公子他快點好起來。」我望望園子的一前一後兩個月亮拱門,心中冒出一個主意,然後壓低嗓音的翠兒鶯兒說:「今晚兩更後,你倆隨我再來此處分別把好園門。從今晚起,我要開始我的減肥計劃!」
翠兒鶯兒皆一臉茫然的望著我,唉!看來減肥這個詞對她們來說是陌生的很,於是我解釋道:「你們看我這一身肥肉又累又醜,難道你們不想為我分分憂,讓這些肥肉消失,讓我變的像你們一樣苗條輕盈嗎?」
「小姐?」兩個人吃驚的張大了嘴巴,快人快語的鶯兒忍不住道:「小姐你可是嗜美食如命啊!每一頓都是雞鴨魚肉,缺一不可,山珍海味更是小姐的最愛。自從上次小姐醒來,都沒有好好吃一頓飯,我和翠兒一直擔心的不得了,小姐,你要是瘦了,相爺和夫人還不要了我們的小命。求求小姐千萬不要搞那個什麼減肥,為了鶯兒和翠兒小姐也該多多保重才是!」
我被氣樂了,感情「保重」這個詞用在我身上是再合適不過了!
「原來你們這麼自私,只顧擔心自己,根本不把我的安危放在心裡。」
「小姐你冤枉我們了!」兩個人急得快哭了。
「如果你們覺得我冤枉了你們,那就先聽我說。知道小姐我吃這麼胖有什麼危害嗎?」
兩個人拚命搖頭。
「先拋開行動遲緩,影響美觀不說,單就健康的角度來講,你們知道身體肥胖的人壽命比正常人的壽命少多少年嗎?」兩個丫頭只剩搖頭的份兒了。
「最少十年!而且,肥胖很容易引起多種併發症,是衰老和死亡的無形殺手。肥胖者一般都有三高之症,高血壓,高脂肪,高血糖,極易誘發各種疾病。就像你家小姐我這體型,如果再不瘦下去的話,會比你們死的還要早!」
「小姐?」翠兒鶯兒吃驚的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望著我,半天顫抖著嘴唇說:「小姐你什麼時候懂得這麼多?」
翠兒清醒過來,堅定的說:「雖然小姐說的我們聽不太懂,但是我們一定會支持小姐把體重減下去的!只是我們不知應該怎麼做,還請小姐告訴我們。」
「嗯!就是!」鶯兒附和著說道:「鶯兒至今還記得小姐小時候好漂亮好可愛哦!尤其是小姐六歲那年進宮去給太后賀壽時,那張粉嘟嘟的小臉,眼睛明亮的就像閃閃發光的寶石,兩個朝天髻繫著粉紅色的緞帶,穿著粉紅色的衣裙,一跳一跳啊,好像在花叢中飛舞的蝴蝶。一進宮,就把所有人給震住了,連太后都直誇小姐將來一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呢。更好玩的是,當今的太子殿下那時也就是十歲吧,非哭著喊著要娶小姐呢!施厚少爺因此還和太子殿下打了一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