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天下 第4卷 幽門高歌曲涼薄1
    「雲落,你久居深宮,有個歌謠可曾聽過嗎?」平西邊是走,邊是低頭撫弄著袖邊精繡的花葉春籐,似是不經心的道。

    雲落搖首:「是何歌謠?能得公主這般上心的?」

    平西微微一笑,卻突地滯住了腳步,轉頭望向她,她滿眼卻皆是澄澈無波的水光,終究還是垂首道:「也不是何新鮮的,只是街頭巷尾傳唱的罷了。」

    公主欲言又止的遲疑,反倒令雲落心中多少有數,笑道:「公主,莫不是與雲落有關?」

    平西公主笑而不語。

    雲落卻無奈一笑,搖了搖頭:「公主,自雲落入宮,妖女惑國、魅惑君心,有多少流言飛語都經過了,難道……還怕什麼市井流言不成?」

    平西一聲歎息,望向碧池中叢叢簇簇的粉蓮,道:「這一次,可不同往次。」

    雲落眉一皺,倒生了些憂慮:「公主,究竟是何流言?」

    平西公主望向她,目光鄭重:「劉家天下楊家霸!」

    雲落身子一顫,卻聽公主繼續說:「前些次,無論如何都是些道聽途說的荒謬之言,可這一次……」

    公主咬唇,望著她:「雲落,外戚弄權、後宮干政,恐是自古而來皇家最是忌諱的,尤其是……浚兒!」

    雲落自是明白的,難怪,陛下近些天來得少了,聽聞尹婕妤正在得寵,雖也只是些微雨露,但到底是在這寂寂深宮出了頭角的。

    公主見她凝思,又道:「雲落,你我從前便是姐妹一般的,如今更是一家人,我有句話,還是要說。」

    雲落知道,公主智慧是女中傑俊,忙道:「公主儘管說來。」

    「雲落,可還記得你封後前的那一次遇刺?」平西公主目光如劇,雲落點頭:「自是記得的。」

    公主繼續道:「以王夫人之能,即使用了錢財,也是尚不足以令人來為難於你的,可這事兒未曾留下蛛絲馬跡,陛下查了一陣子,因著你的求情,也便不了了之了,而這一次,你才封後,便有這樣的歌謠在民間傳唱,我總覺得這其中似是有什麼聯繫,在某個咱們不知道的角落,似乎一直有一雙眼睛,無時無刻不在盯著你,並且伺機……而動!」

    愈聽愈是心驚,雲落攥緊衣袖,經公主這般說來,絲縷牽連在一起,倒越想越是如此。

    公主握住她顫抖的手,凝眉道:「總之雲落,萬事小心,於陛下前,你多少還是要用些心的。」

    雲落一驚,望向公主,只見公主眼神似有所指,言語間更是一語雙關:「這些年,這些事,我看在眼裡頭,你雖是隆寵不衰,可你卻並不曾用心在陛下身上,如若稍加些心思,只怕這寵……還不止如此,至少,不會因著一首歌謠或是什麼流言而對你有所動搖。」

    雲落垂首,心中卻突地想起一件事來,隨即道:「對了,公主,那時候嚴蕭奉命保護合歡殿,刺客之事……他,似是知道些的。」

    公主哦了一聲,卻疑惑的望著她:「那他為什麼不說出來?」

    雲落只覺嬌嫩臉頰被驕陽灼得紅熱,轉了首,背向公主:「他似乎並不想說,只說已將合歡殿中奸細剷除,便再不肯說了。」

    公主更是疑惑的凝緊眉心:「看來……倒是個大人物了。」

    雲落心內突感茫然,思及嚴蕭,竟仍有一絲淡淡不可隱去的疼痛,刺在心尖兒上。

    公主一時也並沒有頭緒,只閒話些家常,寬慰了雲落幾句,便去了,然而雲落心中卻隱隱不能平息,整日坐在椒房殿金雕鏤刻的窗台邊,窗外蓼花紅了滿天,卻看不出一點顏色。

    整日不曾進食,反覆思量著公主的一番話,是的,無論劉浚如何的寵愛,自己用心卻是不及他半分的,那麼,也便是脆弱難以堪受一分波折的情感,一方的付出,在風浪面前,便顯得愈發多了。

    更何況,他……是一個帝王!

    轉眸望向身後葉桑,道:「陛下何在?」

    葉桑神情略微一滯,隨即小心道:「在……『菊年苑』尹婕妤處。」

    雲落心上一動,許久,並未做聲。

    蓼花撲風而入,落在女子纖白瑩潤的玉手上,雲落伸手拂了去,目光一凝,是的,便如公主所言,一旦自己稍加心思,只恐怕這寵……遠不止於此!

    「葉桑,去『菊年苑』,便說天熱悶濕,皇后身子不適。」雲落淡淡吩咐,葉桑忙去了。

    雲落起身整裝,又於鏡前插了幾支明光珠翠,點了唇妝,娥眉淡掃,又抹了些冷香梅凝脂於臉邊,鏡中女子絕色風嬈、韻如夜合。

    葉桑回到殿中,卻見雲落備了一桌細緻糕點,金絲桃酒,驚道:「皇后,您這是……」

    雲落並不抬眼,只道:「去將那香弄得淡些,陛下不喜濃香。」

    葉桑似有些領會了,卻道:「皇后,若是……若是陛下今晚不來呢?」

    雲落手上動作一頓,美目一凝,隨即將一壺金絲桃酒倒出些嘗上一口,味道似是剛好,淡淡道:「他會的。」

    香燭燒過半柱,葉桑不安的望著殿外,卻見雲落只安坐在桌案旁,靜靜繡著一株棠梨。

    葉桑正自心焦,卻聽見一陣匆急的腳步聲,隨而便是殿門大敞的聲音,「陛下駕到」打破殿中許久的沉默。

    雲落連忙放下繡品,起身迎駕:「臣妾參見陛下。」

    劉浚氣息尚未喘勻,眉宇間尚有驚慌未曾褪盡,側眸望著殿內桌案琳琅,各色糕點酒菜,濃香鬱鬱,略微鬆下口氣,唇角勾動,卻不知那笑是冷還是溫暖:「朕的皇后,倒是好得快。」

    說著示意雲落起身,踱步至桌案邊,緩緩坐下,斟一杯金絲桃酒,道:「皇后也坐。」

    雲落安坐在桌案邊,夾一塊雲絲稿在劉浚碟中:「陛下不喜歡太甜的,臣妾便少加了糖。」

    說著,眼神瞟向裊裊香爐,一笑:「香,也叫人弄淡了。」

    劉浚凝眉望著她,她巧笑如嫣,神情幽淡,絕色容顏在淺緋色宮燈紗下,愈發嬌若流霞,目光仍舊凝在雲落臉上,手卻輕輕搭住了她的手:「到底是你瞭解朕,這些天在旁的宮裡,那香一個比一個香濃,直弄得朕頭昏。」

    雲落淡淡一笑:「可終究濃香還是留住了陛下,而這兒的清淡,過了也便是過了。」

    腰上倏然一緊,男子深黑的瞳眸望出女子絕色容顏:「雲落,朕有時……真的不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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