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靜極,只有香爐了無意味的騰著青煙,陽天站在桌案旁,望著雲落清麗絕塵的背影,夕陽淡淡橙紅,鍍在女子纖柔的背影上,她遙目遠望的眸子,定是艷絕天下的美!
陽天不禁苦笑,他不是劉浚,可以擁有她冷媚嬌柔的笑顏,他更不是嚴蕭,能夠得到她心心唸唸的夢囈。
他只能這樣靜靜的看著她,更像一個旁觀者,觀望著她不可觸碰的美。
「陽先生。」雲落終於開口,聲音低緩而柔細:「王夫人的胎,是由你來負責嗎?」
陽天搖頭道:「這如何可能?誰人不知我陽天,是合歡殿御用,白露閣……怎麼可能找上我?」
雲落仍舊背對著他,看不見臉上一絲表情:「是誰負責?」
「楚御醫。」陽天答道。
雲落推開窗縫,冷風簌簌拂進殿來:「脈象如何?」
陽天思索道:「據說,還好。」
說著,不無憂慮:「倒是夫人您,經了刺殺的劫難,幸好上天有眼,毒素未曾侵入胎兒,可身子卻一直虛弱,這冬日裡的,又總愛站在窗邊,受這風寒,夫人還要好好調養才是。」
雲落沉吟片刻,方道:「陽先生以為,我想做皇后嗎?」
陽天一怔,望著女子淡漠背影,向來能言善道的他,這一句,卻也被問得無所適從。
冷風捲起如墨長絲,那纖柔的背影,於冷淡夕陽下,愈發顯得不能禁風!
「我說,我並不想,先生可信嗎?」一問尖銳過一問,陽天怔忪後,便是沉默,不發一言。
須臾,道:「夫人可要臣為您把脈?」
似有一聲低柔冷笑:「不必了,你去吧。」
陽天詫然望她,卻只見她默默的站在窗邊,任冷風拂散如雲墨發。
才轉身,卻突地聽得一聲響動,是窗子被狠狠關掩的聲音,陽天身子一震,身後女子聲音突如冷冰:「陽先生。」
陽天不禁回身,只見雲落終於轉過身體,清淡妝容,無礙她艷絕塵世的美貌,可那一雙瀲水明眸,卻分明隱有幾分淡淡的殘酷:「我……不想任何人在我之前……生下皇子!」
一句之後,那近乎冷絕的面容,漸漸淡做柔婉貞和,方才令陽天有些微真實感覺,他望著她,望著她一點點融化在眸中的殘酷,心底掙扎,卻只有一瞬……
「臣,明白!」陽天隨即轉身出門,沒做半刻停留。
仰望黃昏混沌的天際,陽天唇角卻溢出一絲自嘲的笑來。
陽天啊陽天,你自認清高不羈,不與世事,卻原來,也不過凡人一個,終究難過美人關!
轉年,便是一月輕寒,即使是雪飛漫天的日子,也並不似臘月的刺骨,合歡殿依舊暖香如玉,溫潤如常,帝王斜倚在床榻上,飲一杯美人親自烹了的梅花酒,眼神如熏:「雲落,你真愈發美了,似比朕才見你時更美。」
雲落一身薄綿裙,緋紅顏色,襯得嬌顏宛若殿外猶自盛放的臘梅,清而艷傲群芳:「陛下便只會哄人開心。」
劉浚眼神癡迷,微微仰起身來:「朕說的,句句實言。」
修指撫上女子凝脂玉容,柔聲道:「那天,你便穿了件淺緋色錦衣,在庭院的角落,一個人,卻舞起風情萬種,身邊杜鵑因你而落,朕的心,便從此留在了那裡。」
雲落心中一動,水眸溶溶的望著他,他卻並不看她,眼神猶如沉浸在無邊的回憶中,微微悵然:「當朕看出你心繫他人的時候,朕心中的滋味兒不知是怒還是妒,對你,不惜用強、不惜威脅、甚至……不惜傷害!但朕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得到你,只是……愛你而已。」
「陛下……」雲落不知他如何會說起這許多過往來,只是聽得人心裡發酸,如此絕俊風流的男人,一雙悵然眼神,雲落不禁撫平他眉間的糾纏,劉浚卻突地握緊她的手,目光如劍:「所以,朕……一定要立你為後!」
雲落惘然一笑,淡淡道:「若是王夫人一舉得男……」
劉浚突而扣緊她的雙肩:「那又如何?」
如何?朝堂之上,一言九鼎的允諾,金口玉言,那是天子的威信!
雲落知他是醉了,卻感動於他的一番真言,只道:「陛下累了,歇息吧。」
劉浚凝望著她,卻任由她輕輕推倒自己,目光不曾自她臉上移動分毫,那樣的眼神,直令雲落眸中水霧濛濛。
他,怎麼會有這樣一雙眼睛?深冷,卻又癡狂至此!
不自禁緩緩低身,紅唇嬌香,在他梅酒熏染的薄唇上輕輕吻落,墨長青絲散落在他的臉頰上,遮覆了他的視線,卻撩動著他的情慾。
然而,雲落畢竟有孕在身,又是如此關乎命運的一胎,即便是慾火焚身,也終究不過是相擁而眠,不敢越舉分毫!
一早,天色尚且灰蒙,便聽見殿門被匆忙推開,葉桑慌張的跑進來,昨夜飲了太多酒的劉浚,睡意尚濃,被這猛地聲響驚醒,著有些不悅的皺起眉頭:「何事慌張?」
葉桑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見此,雲落卻已心中有數。
「稟陛下,王夫人昨夜突感不適,叫了御醫,仍舊止不住出血,怕是……怕是……」葉桑一時不好措辭,只得道:「御醫還在盡力而救。」
盡力?劉浚心中一顫,若是還能救,便不會天還沒亮,便如此匆忙的來稟告自己。
劉浚臉上明滅不定,只和衣起身,葉桑忙伺候他穿衣,雲落卻只靜靜的坐在床上,神情沒有一絲牽動,此時無聲勝有聲,她並不宜表達自己,喜,則不必說,擔心,卻又顯得過於虛假,沉默片刻,只是緩緩起身,淡淡道:「陛下先去,妾隨後便到。」
劉浚只匆忙應了一聲,踏出殿門前,回首一句:「多穿件衣服。」
話音才落,便消失在殿口,雲落望著,心裡溫熱,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縱使如何決心要立她為後,如今當口,卻仍是關切非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