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天下 第3卷 更深夜重影重重2
    陽天為雲落把脈,脈象稍有異動,卻是寒涼所致,雲落如藕段一般的手腕,觸及亦是涼冷的,陽天凝眉道:「夫人,脈象來看,您只是受了寒,並無其他症狀,至於您所言有毒異香……恕陽天學淺,不能診出。」

    雲落秀眸盈光,急道:「真的,我真的聞到一陣異香後,才沒了意識,之前……」

    說來,心中生寒,不禁雙手抱緊身子:「之前還看到一個白影,鬼魅一樣,就一下子,便不見了。」

    心底抽的一痛,抓住陽天衣襟:「是子巾,是子巾,她來找我報仇的,她來找我報仇。」

    陽天忙向四週一望,好在只有葉桑,忙道:「夫人您別緊張,該是您最近心緒不寧所致的幻影,臣為您開一道食補安神的湯,您按時喝了。」

    雲落緊緊閉目,週身顫抖,陽天望著,眉間凝滿憂慮,正見劉浚悄聲邁進殿來,趕忙迎上兩步,示意劉浚可否借一步說話。

    劉浚會意,與陽天避在殿門口:「朕是怕她睡下了,便沒叫通報,怎麼樣?楊夫人可有何問題嗎?」

    陽天恭聲道:「回陛下,夫人脈象正常,只是心情很是緊張,這也是很多孕婦常有的憂慮感覺,只是夫人反應未免太過強烈了,竟說她看見了鬼魅。」

    劉浚凝眉道:「鬼魅?哪裡來的鬼魅?」

    陽天道:「許是娘娘一生未曾傷害過別人,只是前段時間,因著自己病重,而累死了皇后侍女子巾,一直耿耿於懷吧?」

    劉浚望向殿內,只見雲落蜷縮在床邊,身影愈見纖瘦,不禁心疼道:「那該如何?」

    陽天搖搖頭:「為今之計也只有開些安神的補湯,望能有效。」

    劉浚點頭:「勞煩了,只要娘娘能順利生產,朕定會好好賞你。」

    陽天一笑,卻並不在意。

    之後幾日,雲落皆是不得安睡,飲食也越發不能進,幾次與劉浚述說,劉浚卻只說她想得太多,撫慰她睡下,他不相信她,不相信她看到的,與陽天一般,不相信!

    心煩至極,揚手拂去桌上所有,杯盤落地,聲聲刺心。

    葉桑跑進殿來,忙低身拾了,雲落卻伏在桌案上,隱隱抽泣。

    他們都不相信,都不相信!

    葉桑小心道:「夫人,歇息吧,雲疆寇邊,陛下今晚忙於部署,怕不會來了。」

    雲落微微苦笑,是啊,他近來越發忙碌了,蝗災過後,又是雲疆寇邊。

    「葉桑,將窗子關好。」說著走向床邊,幾日不曾好睡,身子愈見虛浮了:「你便在床邊不要離開。」

    葉桑點頭,見女子幽幽閉上雙眼,足傾人心的絕色容顏,蒼白亦不能掩她半分風華。

    這夜,雲落亦是常常驚醒,不曾好睡。

    次日晚,劉浚忙著佈兵遣將,直至清晨,第三日,命韓安國屯兵漁陽,整夜做最後部署……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日日夜夜的等和期盼,雲落似從沒有這般思念過他,她多希望他能在她的身邊,陪她度過這最是難熬的日夜,可是……他不能!

    他是一國之君,是這天下之主!

    「葉桑,陛下今晚還在忙嗎?」雲落已虛弱得眸色無光,葉桑小心道:「是啊夫人,陛下下午來時,夫人正睡著,後有急奏,又匆匆去了。這個時候了,該是不來了吧?」

    雲落輕輕一歎,起身,合歡殿輕紗簾幔隨風浮動,卻是擾亂人心的輕浮。

    雲落揪緊胭脂色紗幔,目色凝在窗閣邊,不禁懷疑,難道……真是自己看錯了不成?真是因為自己內心焦慮不成嗎?

    可是,那夜的感覺那般分明、那般真實、那般令人毛骨悚然!

    葉桑見雲落立在漆柱邊,眼神空洞,突然想起什麼,道:「對了夫人,陛下怕夫人有事,便叫嚴校尉再回合歡殿來,日夜巡守。」

    葉桑聲音輕輕:「陛下說,這樣他才能放下心。」

    嚴蕭!葉桑後面的言語,她已不能聽清。

    恍如一束陽光突地刺進心中,雲落一雙水眸竟不禁盈盈欲淚,她不曾想,這樣的時候,聽到嚴蕭的名字,心內竟會有如此湧動般的安寧。

    便彷彿一朵浪花,終歸於江海,一片孤葉,終化身成泥。

    雖仍是站著沒動,手心卻已滲出絲絲涼汗:「葉桑,去傳嚴大人來。」

    葉桑遲疑:「夫人,如今夜深,恐怕……」

    「去!」雲落口氣堅決,葉桑忙轉身而去。

    胭脂色水紗,猶如心間層層疊疊的漣瀾,起伏不定的波紋。

    殿門發出微點動靜,隨而便是低緩而深沉的聲音:「參見楊夫人。」

    手中紗幔愈攥愈緊,道:「葉桑,你先下去。」

    葉桑望一眼嚴蕭,高俊而挺俊的男人,高柱紅焰、映著他略帶愁楚的臉。

    他沒有精緻的五官,卻稜角分明。

    忽的憶起那日花園,草葉花飛,他與夫人亦是這般糾纏的神情。

    連忙退了出去,關掩殿門,機警的站在了殿外。

    嚴蕭望著女子纖瘦的背影,水紗薄透,一身冷煙色水紗勾勒玲瓏纖細的身量,只是這身影消瘦,纖弱得似不能禁風。

    「夫人,聽說近來精神大是不好。」嚴蕭低緩的道:「聽說是過分憂慮,心郁難去所致,夫人還要……」

    「你也這樣認為嗎?」雲落倏的轉過身來,艷美絕塵的絕色容顏,淒艷的落下淚來:「你也認為我瘋了,不相信我說的,是不是?」

    嚴蕭連忙道:「不!只是陽天……」

    「陽天,為什麼你們全都相信陽天,不相信我!」盈盈粉淚,若斷線的珍珠,顆顆晶瑩,彷彿凝了一室的焰芒,只是那光暈幽幽,滴落在水紗裙裳上,落得人無端心碎。

    「雲落……」竟是不能禁的一句,深黑瞳眸如是夜流轉的星輝,暗淡無華、卻冷冷欲訴。

    雲落咬緊嘴唇,纖柔的身子因著隱忍的哭泣而微微顫抖,有如夜色中無端墜落的白蘋,寒香如雪、清潔如玉,孤冷如月。

    嚴蕭眉峰緊擰,仿似擰斷了心腸般:「我不會令人傷害你,有我在,無論是神是鬼,是人是妖,我……都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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