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天下 第3卷 本是無心卻有意3
    次日,陽天送進藥來,見了雲落情形,便知她整晚未曾好睡,悄悄詢問了葉桑,心知她定是心有不安,方才會如此,到底是曾心地純善的女子,還無法面對鮮血而安之若素。

    合歡殿偏院的角落,杏花並不那麼繁盛,風聲細細,隨而急驟,隨而掠起草葉無數,與零星飄落的杏花,飛舞交纏在,風如刀霜、花如雨,金光耀亮銀華,一劍倏然穿透風鳴,花葉旋旋而落,齊整整落在劍身上,刺目的劍光晃得人睜不開眼來。

    杏花樹直,一旁男子,只覺頸上生涼,再睜眼時,一柄劍已直挺挺的指在咽喉處。

    「沒想到陽御醫還有如此雅興,可是看別人練劍是很危險、也很齷齪的事情。」男子唇角微牽,目光有若晨曦。

    樹旁男子正是陽天,陽天低眸望著喉間銀劍,嘖嘖道:「嚴大人真是好劍法。」

    舞劍之人正是嚴蕭,嚴蕭微微一笑,道:「陽御醫也懂劍法?」

    陽天抿唇而笑,雙指撥開嚴蕭劍身,嚴蕭亦隨著收住劍勢:「不懂,只是這花花葉葉、劍光扶風的場景,著實震人心房。」

    嚴蕭笑意悠然,仰頭望向天際:「陽御醫該不是專程來欣賞劍術的吧?」

    一片落葉掉落在陽天衣上,陽天小心伸手拂去,一切仿似漫不經心:「嚴大人,難道……不關心楊夫人嗎?好歹你們也曾一起逃出宮去,有過一段共同的日子,怎麼也不見大人關問一句?」

    冷劍在手中突然生寒,嚴蕭眼中光影如梭,朗朗眉目,倏然凝若晨煙。

    唇邊有冷冷笑意,卻是惘然的、諷刺的笑!

    陽天見他不語,撣撣衣上埃塵,笑意卻凝在了唇邊:「嚴大人忙,陽天先回了。」

    轉身剎那,斂卻眼中所有羨慕,或許還有一些嫉妒在淡然的眼裡:「嚴大人,楊夫人昏迷之時,口口聲聲中,只有三個字……」

    眼眸一側,餘光掃過嚴蕭低垂的臉:「嚴大哥!」

    一字一字驚起杏花飛落,嚴蕭平寂許久的心,終究是抵不過這幾個字的沉重!

    猛然轉身,陽天卻已然穿過樹影,揚袂而去。

    手中劍柄仿是生生倒出倒根根利刺,刺得掌心生疼生疼,陽光一樣熾烈,漫漫杏花天,心內卻是一陣悲涼……

    寒劍出鞘,一叢花飛,捲起塵埃落葉、殘絮紛飛!

    唇邊是冰冷顫抖的笑,眼中卻迷濛一片,揮劍斬落花,劍過處、風如雨,席捲的劍氣,劃破晨光淡靜的安寧。

    單膝跪地,銀劍狠狠插入泥土當中,飛揚的塵、飄落的葉,還有一滴鹹腥的血,從心間緩緩流過……

    終是惘然、終是惘然……

    劍揮盡,花已成泥。

    心突地劇痛,好容易才睡下了,卻倏的驚醒,雲落坐直身體,夢裡是刀槍箭雨、還有一個人,身影模糊,漸漸消失在血光裡!

    「雲落,醒了?」女子聲音輕輕,微笑的望著自己,雲落抬眸望去,眸中猶有一絲驚恐:「公主?」

    女子一身墨青色錦裙,如瀑長髮斜在一側,發上簪飾燦燦,明若星輝,正是平西公主:「嗯,陛下才走,近來,他可是忙的,怕是沒太多時間陪著你。」

    望望窗外,已是近午時分,雲落沉一口氣道:「陛下在忙些什麼?」

    公主神情微凝,歎息道:「雲落,我也不瞞你,楊詢這一次能否出征,亦未可知!」

    「嗯?」雲落似微感意外,這一次,一切好似已然順理成章,怎又會橫生了波瀾來。

    平西公主搖搖頭:「也沒什麼,只是些頑固之人,說楊詢一介馬奴,卑微出身,難堪大任。」

    低低望一眼雲落,尚未曾言,雲落便冷冷一笑:「是否還說,不過是依附了女人的裙角,攀著衣帶上來的人而已,是嗎?」

    平西低首不語,須臾,方才一笑:「也好,畢竟……那是拚命的事情。」

    雲落眉心微凝,正欲言語,公主卻突然鄭重了神色:「雲落,你真的希望楊詢出征嗎?」

    雲落一怔,不解的望著公主,公主眼中是猶疑不定的波粼,亦似有萬般憂慮隱在眸心裡。

    雲落道:「雲落不懂公主的意思。」

    平西公主一歎,幽幽站起身來:「雲落,你如何能不懂?此次出征非同馬邑,馬邑之謀不過是伏擊,而這一次,卻是真真的戰役,若是戰死沙場,也到罷了,若是……」

    回眸凝望,眼中一片水光:「你可還記得王恢?」「

    雲落心底木然一抽,王恢,她如何能忘記,馬邑之謀的始作俑者,最是堅決力挺劉浚出征的大臣,但,只因考慮到時局不利、兵馬有限而按兵不動,便被以貽誤軍機、貪生怕死之名論處!

    眼眸微微低垂,想來,指尖便不覺冰涼。

    是啊,想當年,王恢又是如何與劉浚並肩作戰、雄心壯志的,可到頭來,終不過刀光一束,陰陽不見。

    可是……心念陡然一轉,詢兒,卻不是王恢!

    見她沉思,平西公主又道:「雲落,我亦希望詢兒可以成材,可這……」

    雲落抬眼望向公主,眸中淡淡的擔憂,卻似被午後溫熱的風吹散,竟似有一絲冰涼:「公主,詢兒不是王恢!」

    公主一驚:「雲落……」

    「詢兒不會退卻、不會畏懼、更不會……允許自己怯懦!」眼中是堅定的光,望在公主眼眸中。

    公主心上一顫,雲落眼裡是爍爍如華的光亮,照映著公主心眸,一時竟沒了言語,這樣的眼神、這樣堅定的目光,她似是在哪兒見過!

    是的,在上林苑塵沙灑灑的林樹間,在操練場熱風嗖嗖的草石邊,一個人,聲色堅然,便彷彿樹邊堅定的青石,生在雜草中,卻堅強毅然。

    公主再沒有言語,再沒有!

    誠如公主所言,劉浚要楊詢自帶一隊兵馬之儀,遭到眾人反對,朝中民間裙帶之禍口口相傳,眾口鑠金,仿似要傳成了真話,彷彿楊詢真就如此無能,當今陛下真就那般昏庸。

    文臣大盡口舌之能,武將大講為兵之道,言言句句,都逼得劉浚遲遲不能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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