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蕙芬芳,瑞香成簇,一月的天,朗晴許多,各色瑞香花濃香撲鼻,不愧千里飄香之名,粉白清雅、金黃貴氣、紫紅奪盡滿園花色!
皇后著了薄棉繡錦披衣,端坐在窗前,眼望過往蕭索盡逝,如今眼裡唯有蘭芬香瑞,抿一口濃烈香茶,唇邊微微含笑:「足有一月了吧,那賤人杳無音訊,這花兒,今兒個才賞出些興致來。」
身邊女子卻輕輕搖頭,不以為然:「皇后真如此想,便真真錯了。」
皇后回眸而望,只見女子艷媚眼眸輕佻,著有用意的望過來:「若劉懷蕾未曾記錯,上月承永宮大火後,皇后曾與太后同往,欲要照看妍公主,卻被陛下婉拒,可有此事?」
皇后眼神一頓,憶起昔日情形,仍有怨憤流於眼底:「那又如何?」
「如何?」劉懷蕾挑眉冷笑:「皇后該不會沒有聽聞那白露閣王夫人,恩寵與日俱增嗎?」
皇后心中一刺,她怎無所知,只是王夫人雖得寵,卻非雲落一般的獨寵後宮,自己更不將她放在眼裡:「哼,王鷥嗎?不過一時討了好去。」
劉懷蕾笑著搖首:「皇后可知為何?」
皇后凝眉,望向劉懷蕾巧笑彎眉,劉懷蕾定然道:「這王鷥可萬不能小視,只憑她將陛下心思拿捏有度來看,便非善類!她知陛下最是心憂的便是妍公主,便每日悄無聲息的前去看望,陛下一日不知,兩日不知,這日子長了自是知曉,楊雲落不在了,妍公主終是要有人撫養的,皇后以為呢?」
皇后目光倏然凌厲,紫紅瑞花香,突感刺鼻不已:「到真小看了她。」
隨而轉眸望向劉懷蕾:「可有妙法?」
劉懷蕾神色微微一滯,素來精絕眼神,莫名流露些許無奈:「實不相瞞,妹妹如今自顧不暇,實沒了那麼多心思。」
皇后疑道:「怎麼?還有何事能難得住劉懷蕾翁主嗎?」
劉懷蕾緩緩垂眸,輕聲歎息:「還不就是那牢中關著的冤家,陛下怎也不肯放他。」
皇后聞言,倒是失笑:「這也能令妹妹困擾?我倒是聽說,你近來可與國舅爺打得火熱呢,怎還惦記這個粗人?況,他的心中,未必就有我這艷色絕塵的妹妹吧?」
「這怎能同?」劉懷蕾佯裝一副傷心模樣:「如今,倒真真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望她一忽,眼神微微流轉,劉懷蕾向來心思敏捷,手段非常,那承永宮一場大火,便是她果決的主意,大火過後,春意盎然,未留些許痕跡。
皇后鄭重了眼神,凝視劉懷蕾貌似淒傷的眼眸:「冷明刀,我自有法讓他出來,只是那王鷥……」
怎需皇后說完,劉懷蕾麗眸艷光一爍,挑唇笑道:「皇后放心,妹妹自有主意!」
料峭寒風,倏然捲起滿地落花如雨,飛捲襲入甘露宮浸暖的椒室中……
一月,風剪輕寒,流雲如水,凌安城湧動異常喧鬧,宮牆殿閣,翠羽飛紅,廊柱雕金,宮階鋪漫灼灼赤紅,文武百官、禮樂升天,威俊帝王赫立天地,眉心緊籠,壯志雄心盡皆凝聚在深眉溝壑間,深不見底!
女子錦紅色紗榖曳地長服,內襯逶迤流瀉的乳玉色繡絲紗,身量纖楚、體態婀娜,婉若雲中虛幻仙子,蓮步輕緩,不驚一顆埃塵,冷漠紅幔,遮掩住冰涼凝結的淚眸。
雲疆迎親的史隊,浩蕩如流,大凌朝又一名「公主」遠嫁他鄉,記得,曾經亦曾望著南宮公主走過的石階,暗暗發誓,然,如今仍只是惘然……
劉浚微微閉目,思如斷弦!
浩浩送親隊伍,群臣中間,一雙眼,默然流殤,黛鳶,輕紗曼舞的女子,流盼眼神,昔日種種,一面之間,難解難分的糾結,痛斷心腸的愛慕,最終仍不過流水落花,想留終也留她不住……
甚至還來不及多看你一眼,誰曾想,只那匆匆幾夜,便就是你我情意的永訣!
李岳緊緊握住雙手,黛鳶錦紅背影擴散在眼裡,如血一般的顏色!
身邊李昌,緊緊盯著他,他只稍稍前傾些身子,便會被李昌狠狠拉住!
黛鳶一步步走下布紅階台,車攆前側,輕輕駐足,回首,紅幔遮住天幕的顏色,淚亦只落於一幔紅錦之後——李岳,你我之緣,只盼來生再無牽絆!
鳴耳的禮樂,震撼喧天,女子轉身移步,踏上車攆瞬間,淚水傾絕眼底。
離燕啾鳴,劃過天際一抹絢麗余紅,終無所蹤……
同日,國舅田豫,功在社稷,任為丞相!
黃昏天際,熏霞如抹,一女子站在凌安城隱秘院落,舉目而望,整個凌安城的喧囂,亦驚了這寂寥深院。
「楊夫人,可是已想念了皇宮的錦衣玉食?」身後女子聲音清冷,猶自透著譏諷,雲落回身,只見嚴清琴靜靜立在自己身後,目光如常冰涼。
雲落走近兩步,恬淡微笑:「只是憶起了故人,大姐,嚴大哥可好些了嗎?」
嚴清琴撇開眼眸,淡淡道:「我准許你留在這裡,供你吃喝,卻並不代表,你可以留在蕭兒身邊,你與她,終究兩路,只望楊夫人勿再害他,我便感激不盡了!」
這般言語,雲落已是慣常,只以淡笑一抹而過,院落一時靜默,嚴清琴轉身向房中走去。
「啪」
極是清脆的一聲響動,是什麼碎裂在地的聲音?嚴清琴與雲落同時回眸,望著那懸著兩顆心的房門口,衣衫飄飛在風裡,兩人步伐同是匆急!
嚴清琴卻右手一橫,阻住了雲落腳步:「楊夫人留步!」
雲落望她堅決眼神,卻不退讓,嚴清琴用力一推,雲落身體向後仰去,一剎那間,嚴清琴已閃身入門,緊緊閉住了漆紅色木門!
果然,正是嚴蕭因疼痛而打碎了身邊藥瓶,裹緊白色布條的臉,唯有目光痛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