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散盡,燒焦的空氣、滿地飛屑。
皇宮上下籠罩一層濃濃焦煙,承永宮大火,炙烤在腦海裡,煎熬、慘烈、束手無策,種種種種的情境,令劉浚整日呆坐在合歡殿雲落最愛的窗閣竹台前,目色陰沉,無人膽敢靠近一步!
楊詢呆呆的站在身後,亦是無言。
昨夜火海,歷歷在目,不斷重現眼前,那種焦灼感覺,是他這輩子所不曾有過的恐懼,而姐姐就在裡面,就在那瞬間崩塌的殿閣中,那被稱作冷宮的地方。
大火燙傷了沉俊的臉,楊詢只看到冷明刀與劉浚在火的邊緣纏鬥,冷明刀劍劍奪命,然劉浚亦不令左右幫襯,火紅的天光、火紅的雙目,兩個男子眼底灼血,筋疲力盡之後,跌坐在火海邊,侍衛林立,準備隨時伺機而動,劉浚雙眸欲裂,卻在如此悲傷之時,無意與冷明刀糾纏,面對濃煙滾天的一派淒慘,劉浚聲嘶力竭,命人務必找出楊夫人屍身,冷明刀被一擁而上的侍衛壓住,劉浚一個眼神,便被打入到天牢之中!
整夜的死寂,整日的消沉,除楊詢外,不令任何人多留在合歡殿一時。
錯了嗎?自己錯了嗎?還是太過自信,不信服命運的強悍!
天陰沉沉的,想又要下雪了吧?
劉浚仰天而望,一名內侍戰戰兢兢的跑進殿來,劉浚斜眼一橫,瞥見內侍偷偷看楊詢一眼,楊詢對他卻並無示意。
隔了一會,內侍終於顫抖道:「陛……陛下,平西公主在殿外等候。」
姐姐,是啊,雲落曾是姐姐府中人,她是該來的,眼神示意,侍人領會,急忙出了殿去。
不一會,公主一身素色棉裙,只簪一支冷玉雕雲釵,嬌顏疲憊,杏眼猶帶淚痕:「陛下,究竟怎麼回事?承永宮……如何……如何會起了大火?」
話雖是對劉浚,眼神卻落在楊詢身上,同時悲傷的眼神,一觸更有哀涼。
劉浚只是不語,高俊身形巋然靜立,一動不動,然而那遙望窗外的眼,卻憑空迷濛,漸不清晰。
如何會起了大火?心底糾結一陣疼痛,此事……無論是否意外,也定要查個清楚,再不能若往次般,只能委屈了雲落!
正是更深的死寂時,適才的內侍,更為驚慌的跌跌撞撞跑進殿來,連喘粗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劉浚見狀,不禁怒從心起,不耐道:「何事如此慌張?」
唇齒緊緊一咬:「若……說不出個當然來,拉出去,重責八十!」
一聲如雷轟頂,侍人身軀隨之跌倒在地上,呼吸更是急促,終於自倉皇的喘息中擠出幾個字來:「陛下……黛……黛鳶,黛鳶、李岳在宮門請見陛下,已被……已被拿下,待陛下發落。」
劉浚猛地回過身來,平西公主這才望見,劉浚煞紅的雙目,似沁了血一般,幾乎碎裂,俊眉絲絲糾結,瞬間便如繩結,錯綜纏繞!
好可怕的神情,雖沒有望著自己,卻足以令人遍體生寒!
「帶進來!」劉浚狠生生的一句,沉,卻無端震顫心房,平西公主與楊詢互望一眼,心中皆有不好之感。 劉浚向前兩步,緊緊盯著侍人跌撞而去的背影,心頭如被昨日的烈火重新燒過,煎纏的火焰竄入喉頭,只覺一陣陣緊澀! 黛鳶、李岳!若不是你二人私心逃跑,雲落如何會被牽連進此事?而朕……若不是為引你二人聞訊而歸,又何必、將雲落打入到冷宮去?
結果,一夜之間,承永宮成了一片廢墟,心,也亦是如此……
李岳黛鳶一身風雪,才進殿來,尚未及開口,只見銀光一束凜冽,寒氣逼在李岳咽喉,劉浚動作迅而精準,劍尖抵在李岳哽起的喉間,再進方寸,便將是流血的一幕。
黛鳶依在李岳身邊,驚悚的望著劉浚,只見帝王眼目如火,仿要將他二人徹底熔化。
「陛下……」黛鳶不禁以殷求的眼神望向劉浚,劉浚幽幽轉眸,清美女子淡漠的容顏,不禁令劉浚一陣迷惘,曾幾何時,這樣的神情一度令自己沉溺癡戀。
手上力道稍緩,李岳明顯感到劍尖不再那般尖利,黛鳶上前一步,堅定的眼神,亦是曾經鍾愛女子的倔強,黛鳶道:「陛下,一切無關楊夫人,現罪女與李岳已歸,還望陛下……」
手的力道倏然更加剛勁,劉浚眼裡便似火龍騰空而出,劍鋒在李岳眼前呼嘯而過,劃出一道冷痕:「太晚了!」
劍在半空停留,停留在李岳與黛鳶之間,迫得黛鳶後退兩步,驚異的望劉浚,劉浚眼底悔痛糾纏,狠狠的望著他們:「怎麼?還沒有聽說嗎?昨夜……承永宮大火,整整燒了半夜,現在已經是一片廢墟!」
一字一頓,唇齒緊緊相切在一起,從那眼神中,黛鳶依稀可辨,雲落沒能出來,沒能逃脫昨夜那一場浩劫!
一陣沉默,瀰漫整個合歡殿的死寂被劍的寒芒刺破堅沉,劉浚一劍揮向李岳,自小一起習武的時光,似又在眼前回現,然而今天的劍卻不同從前,劍劍如風、招招致命!
李岳下意識躲過突如其來的一劍,卻眼見第二劍直直刺向胸口,黛鳶忙是大喊一聲,逕直衝上前去,急聲道:「陛下,此事另有隱情啊!」
劉浚劍鋒稍緩,挑破李岳胸口一絲衣襟,李岳驚魂未定,卻焦急說:「陛下,是有人以楊夫人名義騙了我們!」
「什麼?」劉浚心間更感震撼,李岳雖是血氣方剛,但劉浚亦瞭解他並非任意胡來的人,心中輕重分明,如此一句,令劍身緩緩放下,竟而專注了眼神:「你說什麼?一五一十的給朕說來!」
李岳與黛鳶互望一眼,還是黛鳶躬身道:「回陛下,那日李岳在府外求見,我府中人定不叫他進門,幸得楊夫人恩,方能與小女子得見,小女子銘記在心,又怎麼故意陷楊夫人於不義?只是相談不過一忽,便有人敲開後窗,說是楊夫人已做好安排,叫我二人速速逃走,我們本是猶豫,可一想,楊夫人既是冒險帶李岳進府,便也有這樣的可能,當時亦有些私心吧,便沒有仔細思量,就與那人去了,路上我很奇怪,一切似乎太過順利,坐在馬車上,穿過一片深林,剛與李岳察覺不對,掀開車簾,十幾個殺手便沖湧而出,欲要追殺我們,還好李岳路熟,走了崎嶇之路,躲藏間,終是避過了殺手!可是……沒過多久就聽聞了楊夫人被打入冷宮的消息,我們想……」
黛鳶稍一遲疑,終還是開口:「我們想殺手的本意便是要陷害楊夫人,小女子斗膽,想昨日的大火,亦是得知我二人未死,怕萬一歸還,楊夫人仍有翻身之機而……」
「不要說了!」劉浚沉聲打斷黛鳶的話語,右手顫抖的握緊劍柄,眼中血絲錯綜糾纏,只覺眼前是一片血一樣的火海,燙得眼底生生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