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天下 第2卷 巫火飛簷滿天紅9
    李岳猛地抬頭,目光確是深切:「可是……咱們已經出來了,無論為何,無論是誰誘騙了我們,畢竟……我們已經出來了!」

    黛鳶搖頭,回身背對李岳的激動:「若你如此說,便真就令黛鳶大失所望,原想我黛鳶心中之人,必是頂天丈夫,卻不想竟如此自私,罔顧恩人!」

    恩人,是啊,若不是楊夫人帶自己與黛鳶相會,他們今生哪裡還有這哪怕只有片刻的歡愉?

    李岳心中顫痛,低聲道:「我李岳又何嘗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只是此事蹊蹺,先是有人打開後窗,對你我講乃楊夫人安排出城,後又有殺手對你我追殺,若不是我自小在這郊林中遊獵,路徑熟悉,恐怕你我已遭毒手!只怕此時也是自身難保。」

    黛鳶緩緩坐下身子,回想昨日情形,還恍若夢裡,與李岳相見的喜悅心酸,突遇殺手的驚心動魄,冷熱交結,怎不令心中不寒而慄,輕輕一歎,道:「楊夫人究竟如何?」

    李岳望著黛鳶倩麗側影,微微斂起目色:「打入……冷宮!」

    冷宮!

    黛鳶眼底突的一陣酸澀,冷宮!從未去過,卻早已切身體會的兩個字,當年母親尚在時,便常說,鳶兒,娘對不起你,只能讓你過這樣冷宮般的日子!

    那時,她便對冷宮二字記憶深刻,便仿似扎入心中的冷箭,冰涼而徹痛!

    「冷宮……」黛鳶冷澀一笑:「原來,再是隆盛的恩寵,也不過如此!」

    是的,人心皆有私,黛鳶亦曾希冀雲落因著劉浚恩寵無事,那麼,無論此事有何蹊蹺,怎般怪異,既已出來,便再沒回頭之理!然而此刻……

    黛鳶站起身,目光深沉的凝望李岳,李岳眼神亦似讀懂般,流淌濃濃眷戀:「你不用說了!我懂!」

    我懂!又是兩個足以傷人的字眼!

    黛鳶眼中劃過悲淒的潛流,唇角艱澀的笑,卻顫抖如殘落的花葉……

    李岳轉身,身後卻有雙手,緊緊環住了他的腰,顫顫低望那雙白皙玉手,他們……終究只是有緣無分的兩個人……終究只能任命運擺佈!

    李岳欲要回身,黛鳶卻收緊雙手制止了他。

    然而許久,屋中皆是一陣靜默,唯有微弱的燭,燃亮寒冷冬夜,淚水濕透衣衫……

    寒夜幽淒,烈烈狂風冷雪飛嘯,暗夜如鬼魅凶神吞噬了整個皇宮。

    偏隅的角落,宮牆塵土捲起銀灰色雪末翻飛,窗格抖動如劇,冷雪隨風撲入殿閣,寒窗結凝冰涼的沉雪!

    素白錦紗擺起風雪濕衣,纖弱女子站在窗邊,勉力關上一扇,又一扇卻被寒風破開,冷冽夜風捲起冰涼雪珠飛撲在女子單薄的衣襟上……

    屋內冷極,虛弱燭火,是這淒涼宮閣唯有的暖意,雲落關掩上門窗,回身再望,原感幽靜的宮,突覺眼底一片酸澀,這樣冷的夜,寒風吹亂心緒,陛下,如今的你,是不是軟玉溫香,美人依舊在懷,只是紅顏相異,美艷卻不減曾經……

    雲落冷冷牽起唇角,昏幽的燭,沉暗蕭索的冷宮,木床冷硬,薄被透涼,滿目污穢的雕花桌几,心便如夜寒,原來所謂榮華,不過眨眼瞬間,帝王恩寵,一夕便是兩重天!

    雲落緩緩步至桌前,纖指拂過桌面,細細塵灰染滿指尖,雲落雙指捏合,捻去灰土,轉而扯下衣角一襟薄紗,拂去桌几灰塵,冷宮一切從簡,便連潔洗的清水,亦是冷的,雲落雙手僵冷,浸在如冰水中,直寒到了心裡。

    清水幽暈,映出女子蒼白臉色,絕色容顏粉脂不著,青絲隨意飄散,只輕挽一束垂於臉際,心中突感安寧,如此清素的自己,仿才有不落於俗的真實!

    正是風雪飛嘯茫茫,冷宮失修的木門發出尖利的響聲,雲落猛然回首,只見門外暗夜之深,耀亮的燈燭閃進門殿,幽暗廳堂,豁然明亮!

    只見皇后一身織錦棉袍,裹緊玲瓏身量,金雀飛翔烏雲,胭脂紅暈塗染麗顏!

    雲落心上微顫,皇后眉色微微輕佻,眼眸流光飛彩,雲落舉目平視,以素面清容承接她傲厲的目光,微微低身,淡淡道:「雲落問皇后娘娘安。」

    皇后緩緩揚起脖頸,冷聲道:「這裡……可不比合歡殿或是水沐居吧?楊夫人可還住得習慣?

    雲落容色無動,平潤如初:「勞娘娘記掛,還好!」

    皇后眼眸在雲落身上略略掃過,一身素白衣襟,單薄而無一絲紋花,清水妝容,不著一些喜怒悲淒,皇后眼神嘲諷,譏笑道:「楊雲落,有苦難言,盡往肚中的滋味,不好受吧?」

    眼光肅然嚴厲:「跟我鬥?可別忘了你的身份!」

    凝滿濃郁蘭花香的指,狠狠鉗住雲落尖削下頜:「歌姬!卑下的賤人!」

    她的話中,有著深不可辯的重重隱意,雲落眸中倏然凝聚滿室的浮光,思量她的話語,一閃即逝的刀影,於清水美目驚起萬縱漣漪,雲落緊咬下唇,只以狠厲的目光望著她,卻是無言以對!

    歌姬,永遠無法抹去卑賤的出身,她說的……都沒有錯!只是心氣難平,終究也是無用!

    皇后眼中流過得意的光,卻生生凝目,手腕故意著力,纖柔女子,便身如殘雪飄零,重重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皇后居高臨下的目光,帶著勝利者高昂的威儀,傲然的拂下來:「進了這冷宮,就休想再出去!」

    飄袂裙角揚起冷宮青磚久浮的塵埃,悉數落於雲落眼底,迷濛的雙目,只望著那人越走越遠,心痛突然如劇,然而眼神卻仍是漠然的!

    陳皇后!若我楊雲落能安平走出這冷宮去,定然要你的鳳冠霞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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