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的狂風暴雨,大夫人隱含的怒喝撲面而來:「楊夫人您一聲吩咐,咱們自不能違,然如今我家女兒人影不見,定是被那李岳拐走,楊夫人對此,是否有個交待?」
望著隨窗飛入的狂雪冷風,任憑吹起絲發翩飛,緋紅棉裙沾雪嫣然,雲落容色只是淡淡:「他二人,情意深重,如今人走,大夫人怎不盡快遣人追尋?卻與我在此嚼舌?」
一句眼色換了凌厲,大夫人全身一顫,瞪著雲落的眼,微微輕側,閃躲開雲落的目光,隨即吩咐:「還不快把小姐追回來!」
雲落冷冷一笑,望向嚴蕭:「咱們回吧。」
大夫人眼神一頓,上前一步:「楊夫人恐還欠我個交待吧?」
雲落眸光一轉,眼風掃過大夫人傲厲雙眸,神色悠然:「大夫人,莫說他二人之舉,雲落全然不知,即使知道,怕雲落交待也好,懲戒也罷,亦要由陛下發落,還輪不到夫人您大呼小喝吧?」
大夫人一顫,如此嬌柔憐楚的女子,哪有傳聞的纖弱隱忍,這般咄咄迫人的一句,實令她無所接續,雲落神色無動,迎著滿室飄飛的白雪紛紛,轉身而去……
大夫人欲要上前,卻被嚴蕭狠厲的目光生生逼回,立在當地,一動再不敢動!
一路無言,回到皇宮,銀雪已厚厚堆積,合歡殿金宇輝煌的華麗,在漫天風雪中,愈顯壯觀!
雲落緩緩滯足,風,吹嘯著心緒,雪,迷亂著眼眸,居不多時的合歡殿,已在眼前漸漸模糊。
偶爾路過幾名宮女,皆恭敬低身,那種卑微表情,在雲落眼裡分外熟悉,那亦是自己曾經的卑下!
然如今,雄壯的合歡殿,雪霧翻靡,卻是一朝天子,深重的隆寵!
嚴蕭立在身後,不禁道:「娘娘,風雪大,還是快回吧。」
風雪大,是啊,這個冬,風狂雪驟……
雲落幽幽一歎,拾階而上,逶迤長裙掃過厚雪的寒冷……
合歡殿,葉桑已熏好清淡的木蘭香,偌大宮殿,比之水沐居的清雅,自多了分莊素與華美,雕欄玉階、翠羽瑤屏,琳琅宮柱、飛宇偷香,這樣的宮殿之於自己,卻猶有幾分不安……
雲落安坐在窗邊,手捧葉桑奉上的熱茶湯,寒冬飛雪的銀芒透入冷窗,即使只是幾片暗暗的雪影,亦能冰凍紛繁的眼眸。
黛鳶乃國舅奉給雲疆之女,此事一出,想來定是一場風波,饒不過她的,怕不僅僅是太后國舅,她一卑賤出身的女子,榮寵至此,眼紅的又豈是甘露宮而已?這朝野上下,誰不視她為宮閣異類,楊詢雖為天子隨從,又蒙封官,又豈逃得過眾人冷眼,議論紛紛的流言……
雲落幽幽歎息,輕聲道:「葉桑,陛下與國舅還在長談嗎?」
葉桑搖頭:「不了,適才陛下過來,娘娘您還未回,恰好青南王今到凌安,特來面見陛下,陛下這會兒該是和青南王敘談。」
青南王?三個字無端端勾起許多傷感,抿一口溫熱濃茶,雲落眼神微微空茫,青南王來了,那麼劉懷蕾呢?
憶起劉懷蕾不禁想到死去的冷明刀,當初的那些個糾纏,如今想來有多傻?
正自思憶,內侍尖細的聲音刺破靜寂:「陛下駕到。」
雲落忙起身整衣,迎出殿來,劉浚暗黑色龍袍繡金絲盤龍雲紋,威風赫赫,天外雪白茫茫,天子鷹銳龍目暗含笑意,於天地間,闊步而來,雲落一時恍然,這樣的男子,真有蒼鷹之威、龍鳳之姿!
雲落正欲行禮,劉浚便伸手攔住:「雲落免禮,來,為朕備酒!」
雲落依著劉浚身邊,凝眉道:「陛下何事如此高興?」
劉浚朗聲笑道:「剛與青南王暢談,他終是服了輸,前陣子,閩越國侵擾南越,南越請求援助,青南王上書、長篇大論不令朕出兵相助,幸好朕沒有聽信了他,如今閩越亂止,南越對我大凌感恩戴德,更令太子入京充當護衛,朕令莊助出使南越,途徑淮南,說明朕未採納他上書的用意,這王叔便上了京,言未有朕之遠見,請求恕罪呢!」
劉浚興致高昂,雲落嬌柔微笑,眼裡更有讚許:「陛下英明,胸懷天下,自非一般臣子可比。」
劉浚笑中更有春光,攔住雲落纖腰,薄唇風俊輕佻:「雲落真越來越會說話了……」
迷魅眼神,惹得美人面若朝霞輕染,映著他炙熱目光,只覺男子呼吸漸漸貼緊,唇如熱火,滾燙心頭……
合歡殿,燈燭輝耀,清淡木蘭香繚繞飄彌,雲落被他擁著,心下卻詫然,這麼久了,為何他的懷抱仍舊令她溫暖卻又感覺虛無不實!
「陛下……」葉桑自殿外匆匆跑進,見天子與雲落緊緊相擁,立忙低眼,顫聲道:「奴婢該死。」
劉浚俊眉輕輕皺起,掃興道:「什麼事,如此著慌?」
葉桑這才道:「陛下,國舅在殿外請求……請求面見陛下,說是有要事,耽擱不得,還說……還說……」
劉浚不耐的轉身瞪向她:「吞吞吐吐作甚?還說什麼?儘管說來!」
葉桑抿唇,低低望一眼雲落,方輕細的開口:「國舅還說,要……要與楊夫人問個明白!」
雲落心底冷笑,還來得真快!面色上卻無所牽動,一派平和。
劉浚目光疑惑的望過來,雲落並不看她,絕色容顏隱在半垂的絲發後,愈顯得絕美出塵!
劉浚示意葉桑宣田豫進來,拉著雲落坐在合歡殿前堂的寬座木雕椅上,眼神迷茫的望著田豫匆匆而來的身影。
「舅舅不必多禮了。」不待田豫行禮,劉浚便免去他的禮數:「何事,惹得舅舅如此著慌?」
田豫目光如含烈焰,直盯向一旁靜靜立著的雲落:「陛下,臣有要事稟告,並想請問楊夫人!」
劉浚凝眉道:「究竟何事,舅舅儘管說來。」
田豫一禮,近前一步,眼神更加逼視,雲落卻以平靜迎合他的目光,唇邊隱有微微笑意:「國舅所言之事,雲落不知!」
劉浚更感疑惑,望著他二人似有瞭然的相對眼神,心下不耐,眉心更起萬道深溝,正欲發難,田豫便厲聲開口:「陛下,小女黛鳶,自楊夫人帶李岳前去後,便消失無蹤,臣家人已四處找尋,皆不得見,還請……楊夫人給臣指個去處!」
雲落只以微笑承接他的疾厲,目光並不在田豫身上做過多停留,轉而望向劉浚,只見他俊眉糾結,不可思議、將信將疑的望著自己:「雲落,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