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愣,體看劉懷蕾興味盎然的眼睛,明明一雙美目,卻怎麼也沒有溫柔如水的情致:「陛下並無震怒,反有驚喜,於是……我承諾你與我永久消失,才得一招偷梁換柱,保住你這條性命!」
男子冷笑,冰涼眼眸儘是不屑的寒光:「冷明刀一介武夫,何牢翁主如此費心!」
劉懷蕾盯望著他由驚轉怒的神情,依舊雲淡風清:「你說過,與我回淮南去,大丈夫一言,重如千鈞!」
男子拎起唇角,一絲冷蔑的笑紋,怎能逃脫劉懷蕾細緻的眼神:「哼!你可別想再耍什麼花樣,這一次,若非是我,你以為陛下會放過你……還有……那小賤人嗎?」
不待男子開口,劉懷蕾便既而道:「若你再敢擅作主張,忤逆了本翁主,你信不信,本翁主有的是手段,叫你和那小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劉懷蕾倏然寒厲的眼神,略去適才所有的淡然神情:「我說過,你的生死……由本翁主決定,半分……由不得你!」
男子全身不由一栗,他相信,他絕對相信!
跟在劉懷蕾身邊也已非一朝半日,她決斷猶勝男子,便連青南王亦看她比兒子還要器重,來到京城不過數月,上下官員,來往遊走,笑靨生花間,便目的已達!她若是男子,便必定是雄心萬丈的梟雄!
男子不禁倒吸口涼氣,難怪,難怪劉浚一副成竹在胸,對於麗魚的所為皆以模糊帶過,亦將所有罪責盡數歸在麗魚身上,而麗魚對劉懷蕾的控訴卻充耳不聞,原來……他早已和劉懷蕾達成了如此默契!而並非是對雲落的深信不疑!
想麗魚,也是被他寵幸過的女人啊……
男子慢慢垂下眼睫——
這樣的女子,這樣的男人,然若一天相撞,該會不會是電光火石、飛火流星!
就讓自己偷生在她的裙裾邊吧,男子感覺前所未有的疲倦,為自己,也為……雲落!
麗魚一事,後宮頓起風言,雖事關皇后,無人敢於議論,可人人眼神如刀,芊芊看在眼裡,心頭如有芒刺!
長公主憂慮女兒,時常進宮看望,女兒果然憂煩在心,異常暴躁!
長公主只得從旁安慰:「芊芊,娘早說過,要提防著劉懷蕾,她薦來的女子,莫要輕信,可你就是不聽,平白為她人做了嫁衣裳,卻也落不得好,早知如此,倒不如趁機自行爭寵,反倒來得磊落,現如今,那賤人懷有身孕,多少雙眼睛都緊緊盯著甘露宮,盯著你!太皇太后又一病不起,怕也是托不了多久了,這日後……這日後可如何是好?」
說著,竟隱隱抽泣,本是安慰女兒,卻反倒自傷起來,芊芊麗目一橫,卻全沒有一絲恐懼:「母親,何必如此?難道陛下還能處置了我們母女?哼!那賤人不過是一時得去了風光,有何稀罕?之前又不是不曾有過?還不是春花一刻,長久不得?」
「可是……」長公主拭淚坐下身來,恢復了平靜:「可她們……卻都不曾有孕啊!」
這一語,倒是驚了芊芊的心,身子不由得一顫,是啊,無論之前有過怎般模樣的寵姬,得去了幾時恩寵,可她們……卻同自己一般,皆不曾……有孕!
怔怔然緩緩移動身體,菱花鏡中,艷美妝容因驚而暗淡無光,芊芊不語,身子卻不覺微微後傾……
長公主慌忙上前扶住:「芊芊……」
皇后目光倏然一沉,望向母親:「母親,若她誕下男嬰……」
母女倆目光交匯,未曾下言,卻皆已默然!
誕下男嬰,其意味不言自明!
「母親!」芊芊掙脫長公主攙扶,突的轉過身來:「母親,不能!絕不能!」
長公主望著女兒倏然迸發驚懼的雙眼,連聲安撫:「芊芊,你先冷靜,如今陛下視那賤人如奇珍異寶,回護天衣無縫,又剛剛生出麗美人一事,甘露宮正是眾人之的,萬不能……輕舉妄動啊!」
芊芊目色冷冷一凝,狠道:「哼!天衣無縫,還能護到了宮外去?」
長公主一驚,不解道:「芊芊,你……」
「母親!」皇后打斷長公主言語,目光如箭:「聽說那賤人姐妹兄弟也是不少,有個叫楊詢的弟弟,與她向來親密,乃公主府侍奴,便……給他些警告!」
長公主顫聲道:「如何警告?」
芊芊冷冷一哼,眉眼畢露寒光:「要那賤人知道,與本宮作對,唯有……一死!」
長公主身子一顫,望著女兒絕狠不甘的面容,欲要說些什麼,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如今,想也是別無他法!如若真令楊雲落生下了皇子,怕她們母女將來的日子,亦不會好過……
嚥回要說的話,如今太皇太后病體沉重,想來日後這宮中所能依靠的,怕除了亦是朝不保夕的女兒,便就是……王太后了吧!
心下突感驚悚,真是變幻莫測的皇宮啊,誰主沉浮,只在眨眼之間…
劉浚視水沐居為不詳之地,欲要雲落遷往別處宮殿,雲落卻不肯,執意留在水沐居,一來此處清幽偏僻,二來也未免人言恃寵而驕,況且,也是住得慣了,一花一樹、一草一木,皆是主人心境,安寧平和……
安寧、平和?
雲落望著一池凝碧香荷,如今,美人依舊,可心緒卻已然不同!
纖指輕輕撫上微凸的小腹,如今的自己,已不僅僅要為自己而活!
身後腳步聲沉卻輕微,雲落略一側目,隨即仍望向池中新開的嬌荷,一池芳碧、綠水浮流,這般景致下,心思卻早已不在景中!
待有片刻,一波碧水被微風拂過的荷葉打碎安寧,身後微微歎息之聲,卻始終停留在身後,不曾上前,雲落不禁疑惑,輕輕站起身來,絲滑的華貴織綢料子墜身,裙擺寬幅、一色月白,上披水紅色隱花抽絲薄衫,紋繡粉荷便如池中吐芳的幾支、栩栩如生!
轉身之姿,裊裊娉婷!
身後歎息之人,卻是眼目一滯,慌忙跪下了身去:「見過娘娘!」
嚴蕭!